“回来啦？“
周华从沙发上站起身，揉了揉睡眼：
“我给你煲了汤，一直温在灶上。“
陆凌看着桌上那碗还在冒热气的西洋菜陈肾汤，心头一暖：“这么晚还不睡？“
“你不也没睡？“周华把汤端到他面前，“今天拍得怎么样？“
“还行。“陆凌舀起一勺汤，感受着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就是设备太差，有几个镜头始终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想起白天拍摄时遇到的窘迫。
因为租不起更好的摄像机，很多想要的长镜头都拍不了。
灯光设备也老旧，夜戏总是要拍到很晚才能捕捉到理想的光影。
“华仔，“陆凌突然放下汤勺，
“你说我们是不是该找个制片人了？“
周华愣了一下：“制片人？现在这部戏都快拍完了啊。“
“不是为这部戏。“陆凌指了指桌上摊开的剧本草稿，
“我在想下一部片子。总不能一直这样小打小闹。“
“下一部？“周华眼睛一亮，“你已经有了想法？“
“嗯。“陆凌从包里掏出一叠写得密密麻麻的稿纸，“暂定名《暗战》，讲两个高手在七十二小时内的对决。“
周华接过稿纸翻看，越看越兴奋：“这个设定很棒啊！但是......“他忽然想到什么，“这种题材，投资应该不小吧？“
“所以需要找个专业的制片人。
“陆凌叹了口气，“光靠我们两个人，连预算都做不明白。“
夜深人静，两人相对而坐，开始盘点可能的人选。
“刘伟强怎么样？“周华提议，“他最近好像没什么戏在拍。“
陆凌摇头：“太大牌了，我们请不起。
而且......“他顿了顿，“我需要一个能理解我想法的人，不是来指手画脚的大佬。“
“那找新人？“
“新人又太嫩。“陆凌揉了揉太阳穴，
“最好是那种在圈子里混了几年，懂行规，但又还没被大公司招安的人。“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汤碗里的西洋菜上，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
“有了！“陆凌猛地坐直身子，“杜琪峰！“
“杜琪峰？“周华一脸诧异，“他不是在无线当导演吗？“
“正是因为他一直在电视台，才更懂得精打细算。
“陆凌越说越兴奋，“我听说他最近正在寻求转型，想要拍电影。“
周华还是不太确定：“可是，人家会愿意跟我们这种草台班子合作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陆凌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明天我就去找他。“
说到这里，周华忽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今天徐科导演的助理打电话来，说《无间风云》可以参加下个月的香港国际电影节香港电影面面观单元。“
陆凌手中的汤勺“哐当“一声掉进碗里：“真的？“
“千真万确。“周华兴奋地说，“虽然只是展映单元，但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陆凌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展映也好，至少能让更多人看到我们的片子。“
“不过......“周华欲言又止，“我听说星辉那边也有片子参展，而且还是竞赛单元。“
陆凌冷哼一声：“让他们去争吧。
我们要走的路，本来就跟他们不一样。“
喝完最后一口汤，陆凌感觉疲惫一扫而空。
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依旧灯火通明的维多利亚港，忽然问道：
“华仔，你说我们能不能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
“什么意思？“
“不靠大公司，不迎合市场，就拍我们想拍的电影。
“陆凌转过身，眼中闪着光，“也许现在很难，但只要坚持下去，总会有人看见。“
周华看着陆凌坚定的眼神，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信你，凌哥。“
第二天一早，陆凌就按照打听到的地址，找到了杜琪峰在九龙塘的工作室。
让他意外的是，这位日后的大导演，此时正挤在一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办公室里。
“杜导您好，我是陆凌。“
杜琪峰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打量了他一番：“你就是那个用真古惑仔拍戏的导演？“
陆凌不好意思地笑笑：“让您见笑了。“
“坐。“杜琪峰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找我什么事？“
陆凌直接递上《暗战》的剧本大纲：“我想请您做这部戏的制片人。“
杜琪峰快速翻阅着剧本，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
看完后，他放下剧本，直视着陆凌：
“预算多少？“
“一百万。“陆凌如实相告，“这是我能筹到的全部资金。“
杜琪峰沉默片刻，突然笑了：
“有意思。你知道吗？无线最近找我拍一部电视剧，开价三百万。“
陆凌的心沉了下去。
“但是，“杜琪峰话锋一转，“我拒绝了。“
“为什么？“
“因为我想拍电影。“杜琪峰指了指剧本，“像这样的电影。“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找到了知音。
离开杜琪峰的工作室，陆凌感觉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虽然前路依然艰难，但至少，他不再是独自前行。
回到片场时，周华兴冲冲地跑过来：
“凌哥，好消息！电影节组委会说可以给我们安排两场展映！“
陆凌看着片场里忙碌的工作人员，看着那些曾经混迹街头的古惑仔如今认真背台词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告诉大家，“陆凌对周华说，“今晚收工后，我请大家吃宵夜。“
在这个星光黯淡的夜晚，陆凌仿佛已经看到了属于他们的黎明。
…
第四天的拍摄现场，气氛格外凝重。
今天要拍的是《无间风云》中卧底与黑帮分子的关键对峙戏，而陆凌大胆启用了在庙街发掘的新人阿杰，让他饰演一个被逼入绝境的卧底警察。
“杰仔，记住你试镜时的感觉。“陆凌看着紧张得不停抖腿的年轻人，“就把对面那群人当成真的古惑仔。“
阿杰是陆凌在庙街大排档发现的服务生，当时他正在和吃霸王餐的古惑仔周旋，那种隐忍中带着坚韧的气质让陆凌眼前一亮。
化妆师阿玲一边给阿杰化伤痕妆，一边小声说：
“凌哥，这新人行不行啊？今天可是要和靓坤那帮人对戏。“
陆凌检查着妆容：“就是要这种生涩感。
一个刚入行的卧底，本来就该是这种状态。“
当阿杰换上皱巴巴的西装走出来时，现场的古惑仔群演们发出一阵哄笑。
“哇，这细路仔像不像刚从学校毕业？“
“坤哥，待会你可要手下留情啊！“
靓坤叼着烟，斜眼打量着阿杰：“导演，你从哪里挖来这么个嫩仔？“
陆凌不动声色：“坤哥，今天这场戏你要演出那种猫捉老鼠的感觉。
你知道他是卧底，但就是不点破，要慢慢玩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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