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拍摄的次日,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感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如同酝酿中的风暴,愈发沉重。
剧组按照计划,转场至九龙城一处废弃的货运码头,拍摄《无间风云》中另一场重头戏——“黑吃黑”的夜间交易。
残破的吊塔如同巨兽的骨架耸立在夜色中,生锈的集装箱堆叠成扭曲的迷宫。
海风裹挟着咸腥和铁锈的气味,吹动着杂乱的电线和废弃的缆绳。
几盏大功率的探照灯被打亮,在凹凸不平的地面和集装箱壁上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营造出一种混乱、危险且充满交易氛围的场景。
然而,今晚的码头,注定不会只有剧组一方。
陆凌站在监视器后,【危机感知】如同细微的电流,持续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预示着潜在的危险。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码头的各个入口和制高点。
“凌哥,都检查过了,设备没问题。”
周华跑过来汇报,声音压得很低,眼神里带着不安,
“不过……我总觉得有人盯着我们。”
“不是觉得,是确实有。”陆凌语气平静,调整了一下耳麦,
“各组注意,按计划进行,保持警惕。如有异常,听我指令。”
演员们已经就位。张耀饰演的黑帮悍匪带着几个“手下”。
包括靓坤那两个伤势稍轻的小弟客串,正围着一只打开的道具箱,里面是冒充毒品的白色粉末。
林家栋饰演的卧底则混在其中,眼神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Action!”
场记板落下。
交易戏码开始。
张耀嚣张地验货,对家由几个临时演员扮演则谨慎地交涉,气氛紧张。
靓坤的那两个小弟虽然演技生硬,但他们身上那股真实的江湖气,反而给这场戏增添了别样的真实感。
就在交易进行到关键时刻,扮演对家的演员说出台词:“钱呢?看不到钱,这批货你们别想拿走!”
突然——
“呜哇——呜哇——!”
刺耳的警笛声毫无征兆地从码头外围响起,由远及近,红蓝警灯的光芒穿透夜色,迅速逼近!
数量警车呈包围态势,堵住了码头的主要出口!
“警察!全部不许动!”
“放下武器!双手抱头!”
大批穿着防弹衣的军装和便衣警察冲了进来,枪口齐刷刷对准了场地中央!
为首一人,依旧是黄志诚,他脸色冷峻,目光如电,直接锁定了陆凌和正在“交易”的众人。
“陆凌!这次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说?!”
黄志诚厉声喝道,他收到线报,称今晚码头有大规模毒品交易,结合陆凌剧组在此拍摄,他几乎断定这是借拍戏之名行违法之实!
剧组瞬间大乱,工作人员吓得纷纷蹲下或举手。
演员们也僵在原地,张耀还保持着拿着“货”的姿势,脸色难看。
“黄sir!”陆凌快步上前,挡在剧组人员和警察之间,脸上带着被屡次打扰的愠怒,
“我们在拍戏!这些都是道具!你看清楚!”
“道具?”黄志诚冷笑,示意一个警员上前检查。
那警员谨慎地靠近,用手指沾了点箱子里的白色粉末,闻了闻,又仔细看了看,回头报告:
“黄sir,是……是面粉和石膏粉的混合物。”
黄志诚脸色一僵。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码头的另一个方向,原本堆放杂物的阴影里,突然涌出二十几个手持砍刀、铁棍的彪形大汉,一个个面色凶狠,为首一人,赫然是大佬B手下的头马——陈浩南!
“操!死条子!坏我们好事!”陈浩南骂骂咧咧,他显然是带着人来报复靓坤,或者干脆就是想趁乱黑吃黑。
抢夺这批“货”,却没想到撞上了警察和大阵仗的剧组,一时间也搞不清状况,但看到警察和“交易”现场,本能地以为是靓坤和警察联手做局!
瞬间,码头上的形势变得无比诡异而危险!
一方是严阵以待的警方,一方是剑拔弩张的黑帮分子,而处于两者中间的,是看似无辜却又牵扯极深的电影剧组!
三方势力在这片废弃的码头上,形成了一个脆弱的、一触即发的对峙三角!
警察的枪口立刻分出了一部分指向新出现的黑帮分子。
“不许动!放下武器!”
陈浩南那边的人也紧张地握紧了砍刀,与警察对峙,同时恶狠狠地瞪着剧组方向,尤其是靓坤那两个小弟。
“坤哥的人?妈的,果然是叛徒!”
剧组人员被夹在中间,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周华腿都软了,死死抓着陆凌的胳膊。
黄志诚额头青筋直跳,情况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
他冲着陈浩南那边怒吼:“你们想干什么?暴力抗法吗?!”
陈浩南虽然莽,但也不傻,知道和警察硬刚没好处,可他也不甘心就这么退走,梗着脖子叫道:
“条子,这里没你们的事!我们洪兴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当着警察的面?”黄志诚气极反笑。
现场一片混乱,叫骂声、对峙声、警方的警告声混杂在一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陆凌猛地抄起旁边一个场务用来喊话的电动喇叭,用尽全力吼道:
“都他妈给我住手!!”
巨大的声音如同惊雷,瞬间压过了现场的嘈杂。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集中到了他身上。
陆凌站在探照灯的光柱下,脸色因愤怒而有些发白,但眼神却亮得吓人,他先看向黄志诚,一字一句道:
“黄sir!你看清楚!这是我的剧组!
我的演员!我的道具!我们在进行合法的电影拍摄!
你现在带着枪闯进来,引发骚乱,吓坏我的员工,破坏我的设备!
如果造成任何人员伤亡或财产损失,我一定会通过法律途径追究到底!”
他又猛地将目光转向陈浩南那边,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呵斥:
“还有你们!洪兴很了不起吗?没看到这里在拍戏?
没看到这么多警察?想砍人?来啊!往我这里砍!
我保证明天全香港的头条都是你们洪兴的‘威风’!
看看蒋先生会不会感谢你们给社团‘长脸’!”
他这番话,如同连珠炮,又狠又准。
既点明了警方的鲁莽和可能承担的责任,又用社团名誉和龙头蒋天生压住了蠢蠢欲动的黑帮。
黄志诚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陈浩南那边也被陆凌的气势镇住了,尤其是提到蒋先生,让他们投鼠忌器。
现场出现了短暂的死寂,只有海风吹过废弃金属发出的呜咽声。
陆凌趁热打铁,放下喇叭,对身边的周华和几个剧组骨干低声快速吩咐:
“安抚大家,收拾重要设备,我们慢慢撤。”
然后,他看向黄志诚和陈浩南,冷冷道:
“黄sir,你要扫毒,请自便。你们洪兴要清理门户,请另找地方。
这里,是我的片场!现在,请你们双方,立刻!马上!给我让开!”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黄志诚死死盯着陆凌,又看了看对面同样犹豫的洪兴人马,知道今晚的行动彻底失败了,再僵持下去只会更难收场。
他狠狠一挥手:“我们走!”警察们虽然不甘,但还是依序撤退。
陈浩南看着警察退了,又看看严阵以待,虽然内心害怕的剧组和开始收拾的场面,也知道事不可为,啐了一口:
“妈的,算你们走运!我们走!”带着手下悻悻退入黑暗之中。
危机,竟然被陆凌以一己之力,强行化解了。
看着双方人马彻底消失在码头夜色中,整个剧组的人才彻底松了下来,不少人直接瘫坐在地上,冷汗早已浸湿了后背。
周华看着面色恢复平静,开始指挥善后的陆凌,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无比的敬佩。
“凌哥……你刚才……太猛了……”
陆凌没有回应,他抬头望着漆黑的海面,【危机感知】的刺痛感正在缓缓消退。
今晚的冲突只是开始。
经此一事,他和他这部电影,已经彻底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再无退路。
但,这正合他意。
“镜头不停,戏,就要继续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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