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站在屋顶上，目光冷得像冰。邱青云抬头看他，嘴里还嚼着灵果，果核在舌尖转了一圈，被他吐出去。
那枚果核刚飞到半空，就被一道剑气劈成两半。
周围原本哄笑的人群安静了几息，又很快骚动起来。有人指着摊位大喊：“我就说这符是假的！昨夜我贴了它去后山打坐，结果一头灵豹冲出来追了我三里地！”
“我也被骗了！”另一人怒吼，“蹲在草丛里念咒，以为能隐身，结果被巡逻弟子当成偷窥狂打了顿！”
七八个弟子围上来，手里举着黄纸，脸上全是怒意。赵四早就不见了影，连算盘都来不及收。
邱青云咽下最后一口果肉，站直身子，脸上笑容没变。他拍了拍衣袖，迎上前一步：“诸位师兄师姐，修行路上遇到点波折很正常。你们这不是都没事吗？说明心性经得起考验。”
“少废话！”一个满脸淤青的弟子把符纸甩在他脸上，“你说这是‘心境遮蔽·悟道专用符’，结果呢？我贴上去不但没隐身，反而引来野兽！这纸上还有股味儿——你老实说，是不是从茅房捡来的？”
人群一阵哗然。
邱青云低头捡起那张符，闻了一下，眉头一皱。确实有股说不出的臭味，像是晒干的草灰混着陈年霉气。
他立刻变了脸色，装出震惊的样子：“怎会如此？这明明是我从师父闭关洞府外拾得的残稿复刻而成，每一道符纹都蕴含剑意……若说是厕纸，岂不是污蔑我师门清誉？”
他说着，又掏出一张新符，高高举起：“来来来，我现在就当众演示！若是假的，任凭处置！”
他把符贴在额头上，闭眼蹲下，嘴里低声念叨：“我已进入无我之境，尔等凡俗之眼，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围观弟子哄笑成一片。
有人喊：“你蹲着我们也看得见啊！”
“就是，屁股都露出来了！”
就在吵闹声中，天边传来一声钟响。紧接着，一朵白云从主峰方向疾驰而来，落地时化作一道身影。
青霄剑派掌门来了。
他身穿墨色长袍，腰间挂着宗主玉令，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执法堂弟子立刻列队行礼，将查获的符纸呈上。
掌门接过一张，指尖轻轻一抹，灵力渗入纸面。片刻后，他的眼神冷了下来。
“竹浆掺杂粪水处理过的粗纸。”他声音不高，却让全场瞬间安静，“表面用劣质朱砂画了几道歪歪扭扭的线条，毫无灵力残留。这就是你们卖的‘悟道符’？”
没人说话。
邱青云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他知道瞒不住了，但嘴不能软。
“掌门明鉴。”他拱手，语气诚恳，“弟子本意是为了推广修行文化，让更多同门体验‘无我之境’的妙处。材料方面……可能出了点差错，但这不影响初衷。”
“差错？”掌门冷笑，“你用茅房里的废纸骗人灵石，还叫差错？”
“我不是骗。”邱青云摇头，“我只是……没说清楚使用条件。”
“什么条件？”
“这符必须配合特定心境才能生效。”他一本正经，“比如，使用者得真心相信自己已经隐身。那些被野兽追的师兄，显然是心不诚，才触发反噬。”
人群愣住一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连掌门身边的执法长老都忍不住抽了下嘴角。
但掌门没笑。他盯着邱青云，眼神锐利：“交易记录查清了。七名弟子受害，每人损失五十灵石，共计三百五十。此外，因造成人身惊扰与宗门声誉受损，每人追加惩戒金五百灵石。总计三千灵石，三日内缴清。”
邱青云脸上的笑终于僵了一下。
三千灵石？他全部家当加起来都不够一千！
“掌门……”他试探着开口，“能不能分期？或者以劳代偿？我可以去扫山门、挑水、喂灵兽……”
“不行。”掌门打断，“限期三天。明日此时不见首笔五百灵石入账，执法堂直接锁拿，逐出师门。”
说完，他转身就走。
邱青云站在原地，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云雾中。周围的弟子还在骂骂咧咧，有人把剩下的符撕了扔在地上，踩了几脚。
他弯腰捡起一张残破的黄纸，看了看，随手塞进袖子里。
赵四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缩着脖子凑近：“老邱，完了完了，这回真要被赶下山了。”
“慌什么。”邱青云瞪他一眼，“你不早溜了？现在倒敢回来？”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赵四苦着脸，“可三千灵石哪来的？你爹留下的遗产早花光了，我又没钱垫……”
邱青云没理他，低头看着摊位上空荡荡的木架。牌子还在，上面写着“剑帝亲传·悟道专用符”。
他忽然笑了。
“赔钱是不可能赔的。”他说，“但我可以耍赖。”
“耍赖？”赵四瞪眼，“掌门都发话了，你还敢赖？”
“正因为是掌门判的，我才敢赖。”邱青云眯起眼，“你见过哪个掌门亲自管弟子卖符的事？他这么认真，说明这事已经传到高层耳朵里了。越重视，就越不能轻易收场。”
赵四听得迷糊：“所以呢？”
“所以明天这个时候，我不但不用交钱，还能让他当众收回罚令。”邱青云拍了拍他的肩，“你去城西李记纸铺，把印符的模子全毁了，别留下证据。”
“那你干什么？”
“我去睡觉。”邱青云转身往院里走，“接下来的戏，得养足精神才能演。”
赵四在后面喊：“你真不怕被赶下山？”
邱青云头也不回：“怕？我连女帝都敢调戏，还在乎一个罚单？”
第二天清晨，山门广场人头攒动。
执法堂在入口设了登记台，专门核查是否有弟子携带“伪符”入内。几名昨日受害的弟子站在旁边指认，气氛紧张。
到了巳时，掌门如期而至。
他站在高台上，环视一圈：“邱青云何在？”
没人应声。
台下议论纷纷。
“不会真跑了？”
“听说他连夜收拾行李，准备下山了。”
正说着，一道身影慢悠悠从侧廊走出来。邱青云穿着那件靛蓝锦袍，头发随便用玉簪一挽，左手转着玉骨扇，像逛集市一样晃了过来。
“掌门。”他拱手，“您找我？”
掌门目光一沉：“五百灵石带来了吗？”
邱青云摇着扇子，叹了口气：“没带。”
台下顿时哗然。
掌门冷笑：“好啊，你是铁了心要抗命？”
“不是抗命。”邱青云抬起头，声音清晰，“我是来申诉的。”
“申诉？你有什么资格？”
“当然有。”邱青云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我昨晚写的《关于推广悟道文化过程中出现材料偏差的反思与改进报告》，一共三千字，详细说明了事件经过、责任划分和后续整改方案。”
他把纸递上去。执法长老接过去看了一眼，脸色古怪。
掌门没接，冷冷道：“我不看这些废话。限你在半柱香内交出灵石，否则立即执行驱逐。”
邱青云却不退反进，往前一步：“掌门，您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弟子会上当吗？”
“因为他们蠢。”
“不。”邱青云摇头，“是因为他们渴望变强。他们愿意花五十灵石买一张符，不是为了隐身，是为了相信——相信只要用心诚，就能顿悟，就能突破。”
他声音提高：“我们青霄剑派教的是剑法，但有没有人关心过弟子们的心？他们不敢问师父问题，怕被骂废物；不敢参加论道会，怕丢脸；就连打坐走火入魔，都不敢声张！”
台下安静下来。
“我卖的确实是废纸。”邱青云坦然承认，“但它承载的是希望。有人贴了符去后山，哪怕被野兽追，也没放弃‘我要变强’的念头。这难道不是好事？”
掌门皱眉：“你是在狡辩。”
“我不是狡辩。”邱青云直视他，“我是想说，如果宗门能多一点包容，少一点规矩，也许就不需要我这种人来搞这些歪门邪道了。”
他说完，从袖中抽出那卷烫金残页，高高举起：“而且，我已经找到了真正的悟道之法——剑帝残卷。只要给我时间，我能把它整理出来，献给宗门。”
掌门盯着那残卷，眼神微动。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执事弟子飞奔而来，脸色发白：“掌门！不好了！藏书阁……藏书阁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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