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谷风口的篝火被风雪压得忽明忽暗,楚狂裹着玄黑劲装蹲在石堆后,指尖轻轻叩了叩脚边锈蚀的弯刀。
刀身缺口处还凝着半片未化的血痂,是方才清点伤员时从风狸骑兵手里接过来的——三千战士,竟有七成用的是断刃残甲,刀枪上的锈迹比雪漠的霜还厚。
剑主。
沙哑的低鸣混着风雪灌进耳中。
楚狂抬头,便见墨麟拖着染血的身躯从谷口踉跄而来。
玄黑鳞片碎成星子,每走一步都在雪地上拖出蜿蜒的血痕,连额间逆鳞都裂了道细缝。
他霍然起身,袖中避劫纹泛起青光,刚要上前,墨麟却猛地甩头,喉间滚出含混的兽语:北原粮道...八万妖骑。
我引着它们绕了七座冰丘,可那狐月璃...它庞大的兽首突然垂落,黑血顺着鳞片缝隙滴在雪地上,她在祭坛点了血狩火,七日后,七日后
百万妖兵南下。楚狂替它说完,掌心的双生契残纹骤然灼痛。
他望着营地中正在烤火的骑兵——风鸢解下自己的银甲披在伤兵身上,雷隼正用冻僵的手给战马裹草绳,每个人的刀枪都在雪光里泛着惨淡的灰。没有利刃,再忠的战士也只能送死。他喃喃一句,声音被风卷得支离破碎。
地动声就是这时传来的。
冰层下先泛起细密的裂纹,像蛛网般从谷心向四周蔓延。
楚狂的避劫纹突然发烫,他猛地拽住最近的雷隼向后跃去——便见一道玉色巨影破冰而出,足有两丈高的雪犼王抖落周身冰碴,赤红双目扫过满地战士,獠牙上凝着的霜珠噼啪坠地:谁杀了我的哨卒?
墨麟瞬间炸起颈间逆鳞,重伤的躯体竟强行拔地而起,挡在楚狂身前。
它喉间发出低沉的咆哮,碎裂的鳞片间渗出的黑血在半空凝成血珠,却又被雪犼王身上的寒气冻成冰粒。
楚狂按住墨麟颤抖的脊背,感受着它皮毛下鼓噪的兽息,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方染血的布帛,抛在雪犼王脚边:这血,来自噬你子嗣的凶手。
雪犼王庞大的鼻息喷起雪雾,湿润的鼻尖刚触到布帛,便猛地顿住。
它赤红的瞳孔剧烈收缩,喉间的怒吼化作呜咽,前爪重重拍在地上,震得冰谷抖了三抖:你若能胜我,寒髓铁任你取。
楚狂解下背后的孤光,轻轻放在风鸢脚边。
玄黑劲装被风雪掀起,露出腰间锈铁剑穗:我不持剑。他话音未落,雪犼王已俯身冲来,玉色兽爪带起的寒风刮得人面皮生疼。
楚狂足尖点地,借着避劫纹泛起的青光掠向兽背,指尖在雪犼王鳞片上一扣——竟生生攀了上去。
一人一兽在冰原上狂奔三日。
第一日,雪犼王撞碎三座冰丘,楚狂被甩下七次,每次都借着守心界在落地前重新攀住兽角;第二日,它潜入冰湖,用冻得发僵的尾巴横扫冰面,楚狂咬着牙攥住它颈后长毛,避劫纹在识海画出无数道轨迹;第三日正午,雪犼王终于露出疲态,庞大的身躯撞向断崖裂隙。
楚狂望着下方深不见底的冰缝,突然笑了——他等的就是这一撞。
灵犀!他低喝一声,锈铁剑穗上的黑晶爆发出幽光。
避劫纹在雪犼王跃起的刹那画出抛物线,楚狂的指尖精准点在它耳后三寸处——那是雪犼族命门所在,他却只用了七分力。
雪犼王轰然跪地,粗重的喘息将雪地砸出深坑。
它扭头望着楚狂染血的手掌,玉色鳞片间的冰碴簌簌掉落:你留了三分力。
我要的是盟友,不是尸骸。楚狂抚过它额间的冰棱,掌心的温度融化了一片霜花,寒髓铁,换你族不伤我人族一兵一卒。
当夜,冰谷外传来铁轮碾雪的声响。
二十辆覆着厚毡的大车缓缓驶入营地,掀开毡布的刹那,银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整整齐齐码着的,是泛着幽蓝寒芒的寒髓铁锭。
雪犼王卧在谷口,庞大的身躯替营地挡去半面风雪,它望着楚狂将第一块寒髓铁递给铸剑匠,喉间发出低低的轰鸣,像是在应和篝火里噼啪炸开的木柴。
剑主,新军该整编了。风鸢捧着刚淬好的寒髓刀走过来,刀身映出她熔金瞳孔里的光,但雷隼那小子...她话音未落,便见那红脸小将抱着半卷《剑心经》残卷从匠营跑来,发梢还沾着铁屑。
你们人族,嘴上说共分剑运,可敢让外族接触同心剑法?雷隼站在篝火前,声音里还带着未褪的青涩。
他的手指深深掐进残卷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我风狸一族替妖皇守了三千年粮道,最后换的是狐月璃用我族儿郎血祭妖铃。他突然抬头,目光扫过营地中正在磨剑的战士,若这剑运只是虚话...
楚狂解下腰间的《剑心经》残卷,大步走到雷隼面前。
锈铁剑穗扫过对方手背,像老剑痴当年拍他肩背的温度:你可以看,可以学,也可以毁。
雷隼的手在发抖。
他缓缓展开残卷,火光照在守心诀三字上时,眉心突然泛起一丝极淡的剑意纹——那是只有剑修才会有的本命印记。
他猛地抬头,眼眶红得像要滴血,短刃出鞘的脆响惊飞了枝头雪鸦:我愿效忠...但需按我族之礼!
刀光闪过,左耳应声而落。
鲜血溅在篝火里,腾起一缕带着铁锈味的红烟。
雷隼捂着血流如注的耳郭,单膝跪在楚狂脚边:此耳祭过往盲忠,从此只听剑主号令!
楚狂弯腰将他扶起,指尖按在他伤口上,守心界的温流瞬间止住了血:雷隼,从今日起,你是我人族剑卫。他的声音轻得像雪,却让在场所有人的脊梁都挺得更直。
就在这时,腰间的同心剑穗突然发烫。
苏凝霜清冷的声音穿透风雪,直接撞进识海:小心...狐月璃的血狩火,不是为了围猎...是为了唤醒古妖祭灵。
话音未落,整片北原大地开始震动。
九簇血火在天际连成环形阵图,地底传来沉闷的心跳声,一下,两下,像有某种远古存在正在挣破封印。
楚狂望着北方翻涌的赤云,手中的寒髓铁锭突然发烫,烫得他掌心泛红——那温度里混着血腥气,像极了狐月璃喷在赤云上的黑血。
剑主!风鸢的声音带着惊惶,她指向天际,血火...在凝聚!
楚狂抬头,便见九团血火正缓缓相融,在云层中勾勒出一座倒悬祭坛的轮廓。
祭坛边缘刻满狰狞的妖纹,每一道都在渗出黑血,滴落在地时,竟将积雪腐蚀出一个个焦黑的窟窿。
他握紧手中的寒髓铁,感受着上面渐起的温度。
营地里,新铸的寒髓刀正在淬火,嗤的一声,腾起的白雾里,映出雷隼缠着血布的耳郭,映出墨麟正在愈合的鳞片,映出雪犼王守护在谷口的庞大身影。
兵器已备,盟约已立。
但真正的试炼,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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