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王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震起一片尘土。苏阳单膝跪地，剧烈喘息着，手中的镇魂铃还在微微震颤，发出细微的嗡鸣。刚才那一瞬间爆发，几乎抽空了他体内刚刚吸收的阴玥之力和原本修炼的真气。
黄芳倚靠着残破的墙壁，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小花则吓得瘫坐在地，双手紧紧捂着嘴，眼中满是惊恐未定。
寂静重新笼罩破庙，只有夜风吹过断壁残垣的呜咽声。
“它……它死了吗？”小花颤抖着问道，声音细若蚊蝇。
苏阳强撑着站起来，走到尸王倒下的地方。那庞大的身躯已经不再动弹，周身浓郁的阴煞之气正在快速消散，露出青黑干瘪的皮肤。他谨慎地保持着距离，天眼仔细观察，确认这千年尸王确实已经“死”透了。
“死了。”苏阳松了口气，感到一阵虚脱。
他快步走到黄芳身边，查看她的伤势。子弹穿透了她的左肩，伤口皮肉外翻，鲜血浸透了半边衣裳，看起来触目惊心。
“必须马上处理伤口，不然感染了就麻烦了。”苏阳皱眉，他虽跟师父学过一些草药知识，但面对枪伤，尤其是可能存在的尸毒污染，心里没底。
黄芳咬着牙，试图自己站起来，却踉跄了一下，苏阳连忙扶住她。
“我包里有应急的伤药和纱布……”黄芳声音虚弱，指了指掉落在不远处的手提包。
小花这时也缓过神来，连忙跑过去捡起包递过来。
苏阳接过包，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整齐地放着几个小瓷瓶和一卷干净的白纱布，还有那把他见过的勃朗宁手枪和几个弹夹。他不由得再次对黄芳的身份产生疑问——一个小学老师，怎么会随身携带如此专业的战地急救物品和武器？
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他取出标着“金疮药”的瓷瓶，拔开塞子，一股浓郁的药草味扑鼻而来。又拿出一个小酒壶，里面似乎是高度白酒。
“可能会很疼，忍着点。”苏阳看向黄芳。
黄芳点了点头，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她扯下一块衣角咬在嘴里，示意苏阳开始。
苏阳先是用白酒冲洗伤口，黄芳身体猛地一颤，发出压抑的闷哼，抓住断墙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冲掉表面的污血后，苏阳将金疮药小心地撒在伤口前后两端。药粉一接触血肉，竟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冒起一丝白烟，血流肉眼可见地减缓了。
“这药……”苏阳有些惊讶，效果太好了，绝非普通伤药。
“特制的。”黄芳吐出嘴里的布条，喘着气简短解释，显然不愿多说。
苏阳识趣地没有多问，用纱布熟练地帮她包扎好伤口。整个过程，黄芳除了最初那一下，再没发出任何声音，其坚韧程度让苏阳暗自佩服。
处理完伤口，三人才有精力仔细打量这片狼藉的战场。前殿后院，到处都是弹孔、破碎的砖瓦、邪祟留下的粘液和尸王倒地砸出的浅坑。
“此地不宜久留。”黄芳忍着痛楚，看向苏阳，“刚才动静太大，可能会引来其他东西，或者……人。”
苏阳点头表示同意。他走到那二十五具僵尸前，它们因为尸王的死亡和镇魂铃的余威，此刻异常安静。他检查了一下它们额头的辰州符，确认没有受损。
只是杨副官所化的那具尸将，在苏阳靠近时，竟微微动了一下，空洞的眼眶似乎转向了他，额头上那滴苏阳的鲜血已经干涸发黑，却仿佛形成了一个特殊的印记。
苏阳心中一动，尝试着意念沟通：“你能听懂我说话？”
尸将僵硬地点了一下头，幅度很小，但清晰可见。
苏阳倒吸一口凉气。滴血认主竟有如此奇效？这已经超出了《千叶赶尸秘籍》记载的范畴。看来这杨副官生前绝非普通军人，其魂魄残存的力量远超想象。
“你能指挥它们？”苏阳指了指其他僵尸。
尸将再次点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其他僵尸仿佛接收到指令，队伍立刻变得比之前更加整齐有序。
苏阳大喜，这无疑大大减轻了他控尸的压力。他让尸将负责带领队伍，自己则只需摇铃指引大方向即可。
“我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让你养伤。”苏阳对黄芳说，同时看向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天快亮了，必须尽快找到藏身之处。”
三人收拾好行装，苏阳摇动镇魂铃，声音不再尖锐，而是带着一种安抚的韵律。尸将在前引路，僵尸队伍安静地跟在后面，跳出破庙，融入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
这一次，有尸将开路，行进速度快了许多，而且僵尸队伍异常稳定，不再像之前那样需要苏阳时刻费心操控。
他们沿着山脊行走，避开可能有人烟的小路。苏阳的天眼在吸收了刘小玉的阴玥后，似乎变得更加敏锐，能轻易感知到远处生灵的气息和地脉的流向。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在天色将明未明之际，苏阳忽然抬手示意停下。
“前面有处地方……气息很特别。”他眯起眼，望向左前方一片浓密的竹林。在天眼视界中，那片竹林散发着一种中正平和的自然之气，与周围的荒山野岭格格不入，而且隐隐有活水流动的声音传来。
“去看看。”黄芳状态好了些，但失血过多让她依然虚弱。
三人带着僵尸队伍转向竹林。穿过茂密的竹丛，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隐蔽的山谷。谷中有一汪清澈的潭水，水汽氤氲，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天然石洞，洞口被藤蔓遮掩，极为隐蔽。
更让苏阳惊讶的是，这潭水周围的气息异常纯净，似乎能天然地隔绝阴煞之气。对于需要隐藏僵尸队伍的他们来说，简直是绝佳的落脚点。
“就这里了。”苏阳当机立断。
他先指挥尸将把僵尸队伍带入石洞深处安顿好。石洞不大，但足够深邃，容纳二十五具僵尸绰绰有余。洞口狭小，易守难攻。
然后，他和小花小心翼翼地将黄芳扶到潭水边一块平整的大石上坐下。
潭水清澈见底，散发着淡淡的凉意。苏阳掬起一捧水，感觉水质清冽甘甜，蕴含着一丝微弱的灵气。
“这水……”苏阳心中一动，想起师父曾经提过的“灵泉”，虽远不及传说中那般神异，但长期饮用或用于清洗伤口，对愈合大有裨益。
他帮黄芳重新清洗了伤口，换上了新的纱布。清冷的潭水接触到皮肤，黄芳舒服地叹了口气，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一些。
“苏阳哥，黄姐姐的伤……会不会有尸毒？”小花担忧地问，她想起母亲王大花偶尔提及的赶尸禁忌。
苏阳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有可能。”尸王爪牙锋利，难保没有携带尸毒。普通金疮药只能治疗外伤，对尸毒效果有限。
他沉吟片刻，盘膝坐在潭边，尝试调动体内那股新得的阴玥之力。这股力量至阴至纯，与尸毒同属阴性能量，但层次更高。或许……可以尝试引导它来中和或驱散尸毒？
这无疑是一个大胆的尝试，极其危险，稍有不慎可能反而会加重黄芳的伤势。但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
“黄芳，我有个想法，或许能试试驱散可能存在的尸毒，但……有风险。”苏阳坦诚相告。
黄芳看着他，眼神平静：“我相信你。来吧，总比变成僵尸强。”
她的信任让苏阳压力倍增，但也坚定了他的决心。他让黄芳背对自己坐好，深呼吸几次，将状态调整到最佳。
然后，他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轻轻点在了黄芳后背的灵台穴上。这里是阳气枢纽，也是沟通内外气息的关键点位。
他闭上眼，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丹田内那缕清凉的阴玥之力，顺着经脉缓缓流向指尖。
一开始，力量如同涓涓细流，难以精确控制。但渐渐地，随着他精神高度集中，对这股新力量的掌控变得越来越得心应手。这或许与他自幼修炼的“服气”基础，以及天眼的感知能力有关。
阴玥之力透过指尖，缓缓渡入黄芳体内。
黄芳身体猛地一颤，只觉得一股冰凉的气息从后背涌入，迅速流遍四肢百骸，所过之处，火辣辣的疼痛感竟然减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凉舒适的感觉。
苏阳的天眼“看”到，那缕精纯的阴玥之力进入黄芳身体后，果然吸引了潜伏在伤口附近的一丝丝灰黑色的尸毒气息。两者如同水火相遇，迅速中和、湮灭。
有效！
苏阳心中大喜，更加专注地引导着阴玥之力，如同清道夫一般，在黄芳的经脉和伤口处游走，仔细清理着可能存在的尸毒残余。
这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当苏阳感觉黄芳体内再无一丝异样的阴煞气息后，才缓缓收回了手指，长舒一口气，额头上已满是汗珠。
黄芳只觉得浑身轻松，伤口的疼痛虽然还在，但那种令人不安的阴冷麻痹感已经彻底消失，精神也好了很多。
“感觉怎么样？”苏阳关切地问。
“很好。”黄芳活动了一下肩膀，眼中闪过惊异之色，“尸毒……好像真的清除了。你这本事……”她再次对苏阳刮目相看。这种直接引导能量疗伤驱毒的手段，她只在组织里最顶尖的几位元老身上见过。
小花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虽然不明白具体原理，但看到黄芳气色明显好转，也对苏阳投去了崇拜的目光。
“是刘小玉留下的阴玥之力的功劳。”苏阳没有居功，简单解释了一句。他感到一阵疲惫，连续的战斗、操控僵尸、以及刚才的疗伤，消耗巨大。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阳光透过竹叶缝隙洒下，在潭水上形成斑驳的光点。山谷中鸟语花香，一片宁静祥和，与昨夜破庙中的惨烈厮杀恍如两个世界。
三人暂时获得了难得的喘息之机。
苏阳让小花照顾黄芳，自己则走到潭边，捧起清冽的泉水喝了几口，又洗了把脸，冰冷的刺激让他精神一振。
他拿出那块从看守僵尸身上取得的黑色石符，在阳光下仔细端详。石符触手冰凉，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中间有一个凹槽，似乎原本镶嵌着什么东西。
刘小玉残魂最后的话语在他脑中回响——“黑风寨……鬼手……他炼制我们……是为了一座……更大的……上古祭坛……就在……重庆方向……”
鬼手，王大花也提到过这个名字。黑风寨的蛊师，炼制落花洞女，目标竟然是一座上古祭坛？而这祭坛，似乎也在重庆方向。
这一切，与他们护送这批“忠烈之士”去重庆的任务，是巧合，还是有着更深层的联系？
千叶道长临终前的嘱托，潘市长的令牌，三十六具（现在剩二十五具）身份特殊的尸体……苏阳感觉自已仿佛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前方迷雾重重。
他收起石符，目光变得坚定。不管前方有什么，他都必须完成承诺，将尸体送到重庆。这不仅是为了千叶道长，也是为了查明自已身中“守心蛊”的真相，以及……探寻师父离去后，留给他的这条路的终点。
他回到石洞旁，检查了一下僵尸队伍。在尸将的统领下，它们安静地待在洞内阴影处，额头的辰州符稳定。尸将感受到苏阳的到来，再次微微颔首示意。
苏阳拍了拍它的肩膀，一种奇特的联系在两者之间建立。这具冰冷的尸体，此刻竟成了他在这危机四伏的旅途中，一个意想不到的依靠。
他在洞口布置了几个简单的预警机关，又让小花去找些野果充饥。
眼下，最重要的任务是让黄芳尽快恢复。然后，继续向重庆进发。
他望向重庆的方向，山峦叠嶂，云雾缭绕。
黑风寨，鬼手，上古祭坛……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苏阳心中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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