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试试。”黄芳的声音压得极低，在这死寂的溶洞里带着一丝回音。她上前一步，取代了苏阳的位置，指尖小心翼翼地拂过石门上那些繁复而古老的纹路。苏阳屏住呼吸，招魂铃紧紧攥在手心，铃舌抵住铃壁，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他能感觉到，身后那三十六具僵尸的躁动正在加剧，空气中弥漫的阴冷气息几乎凝成了实质。
黄芳的侧脸在溶洞顶部微弱矿石幽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专注。她的目光锐利，手指沿着纹路游走，时而停顿，时而按压。苏阳注意到，她按压的并非胡乱选择，那些凸起的石块似乎暗合某种规律，隐约与《千叶赶尸秘籍》中提到的某种简易阵法相通。这女人，懂的远不止枪法和身手。
“咔嚓。”
一声轻微的、仿佛枯枝折断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沉重的石门先是猛地一震，簌簌落下不少灰尘，随即伴随着沉闷的“嘎吱”声，缓缓向内侧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瞬间从门后涌出。那不仅仅是陈腐的泥土味，更混合了一种……类似于大量血液干涸后又被潮湿环境长久浸泡的腥锈气，还有一种焚烧骨殖特有的焦糊恶臭。苏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下意识地运起一丝体内那股“气”，才勉强压住不适。黄芳也是眉头紧锁，迅速用衣袖掩住了口鼻。
门缝渐大，借着溶洞主空间传来的微弱光线，以及苏阳悄然运转的天眼，石室内的景象逐渐清晰。
石室不大，约莫寻常人家厢房大小。但里面的景象，却让苏阳头皮瞬间炸开！
石室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用不知名兽骨和漆黑石头垒砌而成的祭坛！祭坛呈金字塔状，约半人高，形态粗糙而原始，透着一股蛮荒的邪气。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祭坛的四周，乃至祭坛的基座和阶梯上，竟然散落着大量森白的骸骨！
那些骸骨有人类的，也有动物的，杂乱地堆叠在一起，许多骨头上还残留着清晰的牙印和撕裂的痕迹。一些较小的骨骸，看起来甚至像是……婴孩的！而在祭坛的最顶端，并非供奉着神像牌位，而是摆放着一颗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浑圆的黑色珠子。那珠子材质非金非玉，表面黯淡无光，却隐隐散发出一种让苏阳天眼都感到刺痛的幽幽黑光，正是之前感应到的、庞大阴气的核心源头！
“这是……什么东西的祭坛？”黄芳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她握枪的手又紧了几分，枪口下意识地微微抬起，似乎本能地对那黑色珠子产生了极大的戒备。
就在石门洞开，两人看清室内情形的刹那——
“嗬嗬……嗬！”
身后那三十六具原本只是躁动的僵尸，仿佛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彻底沸腾！它们不再是低吼，而是发出了近乎疯狂的嘶鸣，一双双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睛，此刻竟齐刷刷地迸发出骇人的红光，死死盯住了祭坛顶端那颗黑色珠子！它们僵硬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挣扎着，想要冲破某种无形的束缚，扑向那祭坛！
“不好！”苏阳大惊失色，顾不上探究祭坛的秘密，猛地摇动手中的招魂铃！
“叮铃铃！叮铃铃！”
铃声急促而尖锐，是他目前所能施展的最强镇尸咒法。然而，以往无往不利的铃声，此刻撞在那些狂暴的僵尸身上，竟如同泥牛入海，仅仅让它们的动作迟滞了微不足道的一瞬，便被更汹涌的疯狂所淹没！苏阳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通过招魂铃和辰州符与僵尸建立的那点微弱联系，正在被一股蛮横无比的力量强行切断！
“铃铛没用了！”黄芳厉声喝道，她已经侧身挡在苏阳斜前方，勃朗宁手枪不再是瞄向珠子，而是指向了最前面几具几乎要扑上来的僵尸，“得想办法！”
几乎在黄芳话音落下的同时，祭坛顶端那颗黑色珠子，仿佛被僵尸们的狂躁和生人的气息所激活，猛地亮了起来！
不是耀眼的光芒，而是一种深邃、粘稠、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幽暗黑光！紧接着，一道道发丝般纤细的黑色光线，自珠子内部激射而出，快得超出视觉捕捉的极限，精准地连接到了每一具僵尸的眉心！
“呃……”
三十六具僵尸，同时身体一僵，所有狂躁的动作戛然而止。
但它们并未倒下，而是保持着前扑的姿势，被定格在了原地。眼睛里的红光迅速消退，不是恢复清明，而是变成了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空洞，仿佛变成了没有灵魂的傀儡。一股远比之前纯粹尸气更阴冷、更邪异的能量波动，从它们身上散发出来。
苏阳浑身冰凉，他彻底失去了对这支尸队的控制。那黑色珠子散发出的邪异能量，如同一个强大的力场，不仅隔绝了他的赶尸术，甚至让他丹田内的“气”都运行滞涩起来。
“这珠子在控制它们！”黄芳显然也看出了关键，枪口瞬间移回，死死瞄准那颗黑色珠子，手指扣在扳机上，“打碎它？”
“别动！”苏阳几乎是吼出来的，一把按住黄芳持枪的手腕。肌肤相触，他能感到黄芳手腕传来的紧绷感和微微颤抖。“不能硬来！这珠子和尸体之间的联系太诡异了！我感觉……感觉它们现在被一种更可怕的东西支配着，强行打碎珠子，可能会让它们立刻彻底暴走，甚至……引发我们无法预料的后果！”
他喘着粗气，天眼死死盯着那颗黑色珠子和僵尸之间无形的能量连接。在那珠子内部，他仿佛看到了无数扭曲、痛苦的灵魂在哀嚎，那是一种极致的怨念与邪力。这绝非凡物，更像是一种……邪教的至宝，或者，是某种恐怖存在的……眼睛！
黄芳被苏阳按住，动作一顿，侧头看向他。苏阳此刻脸上露出的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凝重和……一丝惊惧。这不是伪装。她咬了咬牙，缓缓压下了扳机：“那怎么办？总不能干等着！”
苏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千叶道长的秘籍里，有没有记载类似的东西？师父留下的那本杂书上，有没有相关的只言片语？还有这溶洞的壁画，那多手多眼的邪神……
“先退出去！”苏阳当机立断，“把石门关上！这珠子邪门得很，但它现在似乎只是控制着尸体，没有主动攻击我们。天快亮了，我们就在溶洞主空间找个角落守着，看看情况再说！这珠子和这祭坛，还有外面壁画上的邪神，肯定有联系！”
眼下，这似乎是唯一不是办法的办法。硬拼显然不明智，这珠子的力量层次远超他们的理解。
黄芳看了一眼那些如同提线木偶般被定格的僵尸，又看了看那颗散发着不祥黑光的珠子，点了点头。两人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地向后倒退，目光始终不敢离开祭坛和僵尸。
退出石室，苏阳和黄芳合力，试图将那沉重的石门重新推回原位。然而，石门一旦开启，仿佛触动了什么机关，任凭两人如何用力，都纹丝不动。
“该死！”黄芳低骂一声。
“算了！”苏阳当机立断，“关不上就别关了，我们退远点，保持警戒！”
两人退到溶洞主空间一处有巨大钟乳石遮蔽的角落，这里既能观察到石门和僵尸的动静，又有一个迂回撤退的余地。苏阳将招魂铃扣在掌心，随时准备应对突变，黄芳则检查了一下手枪的弹药，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尤其是那敞开的、如同恶魔巨口般的石门。
时间在死寂和压抑中缓慢流逝。溶洞里只剩下彼此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那三十六具僵尸如同雕塑般静止带来的、比任何声音都可怕的寂静。石门后的祭坛和黑色珠子，依旧散发着幽幽的黑光，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两个闯入者的渺小。
苏阳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滑坐在地上。他闭上眼睛，努力回忆《千叶赶尸秘籍》的最后几页，那里似乎记载了一些关于“尸神”、“怨念结晶”的模糊传说，是否与这黑色珠子有关？师父留下的那本泛黄的书卷里，有没有提及如何应对这种至邪之物？
他感觉，自己仿佛不经意间，撞破了一个埋藏在这湘西深山中的、远比赶尸和蛊毒更古老、更恐怖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似乎正与他护送的这三十六具“忠烈之士”，有着某种致命的关联。
千叶道长的临终托付，潘市长的令牌，黑袍道士的袭击，溶洞壁画，诡异村庄的蛊师，还有眼前这邪异的祭坛和珠子……一条模糊的线，似乎正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而他现在，正带着小花和黄芳，一步步地走向这条线的中心。
就在苏阳心神不宁之际，一阵极其细微的、仿佛无数只脚在地上爬行的“悉悉索索”声，再次从石门后的黑暗深处，若有若无地传了出来。
这一次，声音更近了。
苏阳猛地睁开眼，正好对上黄芳同样惊疑的目光。
那祭坛下面……或者那黑色珠子里……除了僵尸，还藏着别的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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