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沉压在沔石镇的上空。林秀跟着陈师傅躲进一间废弃的土地庙,庙门早已腐朽,风一吹就发出“吱呀”的哀鸣,像是有无数冤魂在门后低语。庙内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供桌上的土地公雕像半边脸已经脱落,露出里面发黑的木茬,另一只眼睛空洞地盯着门口,像是在审视每一个闯入者。
“先歇会儿,我再看看你的伤口。”陈师傅扶着林秀在干草堆上坐下,自己则靠着墙壁,从怀中掏出那袋草药。他肩头的伤口依旧在渗血,青黑色的瘴气已经蔓延到了锁骨,每动一下,都疼得他额头冒汗。林秀看着他苍白的脸,心中满是愧疚,若不是为了帮她,陈师傅也不会落到这般境地。
“我没事,”陈师傅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心思,勉强笑了笑,“等找到清心草,这瘴毒就能解了。你先把银镯摘下来,我用草药熏一熏,或许能暂时压制住里面的怨气。”
林秀点了点头,尝试着再次摘下银镯。这一次,银镯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反而轻轻一滑就取了下来。她将银镯递给陈师傅,银镯入手依旧冰凉,内侧的“香”字隐约还泛着一丝红光,像是姐姐残留的气息。
陈师傅将草药点燃,放在一块破瓦片上,然后把银镯放在草药上方熏烤。草药燃烧时发出一股奇特的香味,混合着淡淡的腥气,在庙内弥漫开来。银镯被熏烤后,红光渐渐褪去,恢复了原本的银白色,却依旧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这样能暂时压制住怨气,但治标不治本,”陈师傅将银镯还给林秀,“想要彻底消除怨气,还是得找到银镯的源头,也就是潭底那具尸骨的身份。”
林秀接过银镯,重新戴在手腕上,心中暗暗记下,等救了陈师傅,她一定要回到黑龙潭,查清那具尸骨的身份,也查清姐姐死亡的真相。
就在这时,庙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犬吠声,越来越近。陈师傅脸色一变,急忙吹灭草药,拉着林秀躲到供桌后面。供桌下空间狭小,布满了蜘蛛网和灰尘,林秀紧紧贴着陈师傅的后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因疼痛而急促的呼吸。
脚步声在庙门口停下,接着是一道粗哑的声音:“刚才我好像看到有两个人影躲进这里了,你们进去搜搜!”
“是,王掌柜!”
林秀的心猛地一沉,是福寿堂的王掌柜!他竟然带着人追来了!她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柴刀,指尖却触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是那枚“双喜葬”用的铜钱。铜钱不知何时从怀中掉了出来,此刻正躺在她的手心里,泛着幽绿的铜锈。
庙门被一脚踹开,几个穿着黑色短打的汉子举着火把走了进来。火把的光芒照亮了庙内的每一个角落,也照亮了供桌上的灰尘和脱落的雕像。汉子们手持长刀,四处张望,目光在供桌下扫来扫去。
“王掌柜,这里没人啊,会不会是你看错了?”一个汉子疑惑地问。
王掌柜走进庙内,目光阴鸷地扫视着四周,最后落在了供桌前的干草堆上。干草堆上还残留着草药燃烧后的灰烬,显然有人刚刚在这里待过。他冷笑一声,走到供桌前,用脚踢了踢供桌腿:“别躲了,我知道你们在这里。识相的就出来,不然我一把火烧了这土地庙,让你们葬身火海!”
林秀和陈师傅躲在供桌下,大气都不敢喘。陈师傅紧紧握着林秀的手,示意她不要冲动。林秀能感受到陈师傅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疼痛,肩头的伤口在刚才的拉扯中,又开始流血了。
就在这时,手腕上的银镯突然发烫,内侧的“香”字再次泛出红光。林秀的脑海里突然传来姐姐林香的声音:“秀儿,别怕,我来帮你……”
紧接着,庙内的火把突然“噼啪”作响,火焰瞬间变得暗淡,仿佛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供桌上的土地公雕像突然晃动了一下,半边脱落的脸“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露出里面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怎……怎么回事?”一个汉子惊恐地问,手中的火把差点掉在地上。
王掌柜也愣住了,他盯着地上的雕像碎片,又看了看黑漆漆的洞口,脸色变得煞白。就在这时,洞口里突然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指甲又长又尖,泛着青黑色的光泽,一把抓住了离洞口最近的汉子的脚踝。
“啊!”汉子发出一声惨叫,想要挣脱,却被那只手死死抓住,动弹不得。洞口里传来一阵阴森的笑声,接着,一道红影从洞口里飘了出来,正是姐姐林香的身影!
红影飘到汉子面前,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汉子的脸颊。汉子吓得浑身僵硬,连哭都不敢哭出声。红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然后猛地张开嘴,朝着汉子的脖颈咬去。
“砰!”
汉子的尸体倒在地上,脖颈处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地面。王掌柜和其他汉子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往庙外跑,嘴里喊着:“有鬼!落阴坡的怨魂来了!”
红影没有去追,而是飘到供桌前,对着供桌下的林秀和陈师傅轻轻点头,然后转身飘回洞口,消失不见。庙内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地上的尸体和血迹,还有那枚掉在地上的火把,依旧燃烧着微弱的火焰。
林秀和陈师傅从供桌下爬出来,看着地上的尸体,心中满是震惊。刚才的一幕太过诡异,让他们都有些不知所措。
“是你姐姐……”陈师傅声音沙哑地说,“她一直在保护你。”
林秀点了点头,眼眶发红。她走到洞口前,往里看了看,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是姐姐的气息。她知道,姐姐虽然已经死了,却依旧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她,帮她躲避危险。
就在这时,林秀突然注意到供桌的侧面,有一道黑色的炭痕。炭痕像是用烧焦的木炭画上去的,形状扭曲,像是一个“火”字,旁边还画着一个小小的房屋图案。她心中一动,想起了母亲被烧毁的老宅,这炭痕难道是在暗示她,王掌柜要放火烧了她藏身的地方?
“陈师傅,你看这个!”林秀指着炭痕,急切地说。
陈师傅走过来,看着炭痕,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这是‘焚屋’的警告。王掌柜刚才说要烧了土地庙,不是随口说说,他是真的想置我们于死地。而且,这炭痕的形状,跟你家老宅烧毁后的房梁炭痕一模一样,显然是有人故意留下的,提醒我们小心火灾。”
林秀的心沉到了谷底,王掌柜不仅要追杀她,还要用火烧死她,就像当初族长烧毁她家老宅一样!她攥紧手腕上的银镯,心中的愤怒和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吞噬。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陈师傅拉着林秀的手,“王掌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回去后一定会带更多的人来,还会带上易燃的东西,我们必须在他回来之前离开沔石镇。”
林秀点了点头,跟着陈师傅往庙外走。路过汉子的尸体时,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汉子的脖颈处伤口狰狞,鲜血已经凝固,脸上还残留着极度恐惧的表情。她知道,这是王掌柜和族长余党应得的下场,可心中还是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庙外雾气依旧浓重,夜色更深了。陈师傅拄着木棍,林秀扶着他的胳膊,一步步往镇西走。他们必须尽快离开沔石镇,前往省城,找到陈师傅的朋友,揭露落阴坡的真相。
走了没几步,林秀突然注意到地上有一串奇怪的脚印,脚印很小,像是女人的,却没有穿鞋,脚印的边缘泛着淡淡的红色,像是沾了血。脚印一直延伸到镇西的方向,与他们要走的路一致。
“这是……”林秀疑惑地问。
陈师傅顺着脚印的方向看去,脸色微微一变:“是你姐姐的脚印。她在为我们引路,也在提醒我们,前方的路依旧危险,要小心行事。”
林秀看着地上的脚印,心中满是感激。她知道,姐姐会一直陪伴着她,直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她握紧陈师傅的手,加快了脚步,朝着镇西的方向走去。
雾气中,脚印渐渐消失,却留下了一道无形的指引。林秀和陈师傅的身影在夜色中渐行渐远,而在他们身后,福寿堂的方向突然亮起了火光,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呼喊声,王掌柜果然带了更多的人,还点燃了火把,朝着土地庙的方向赶来。
林秀回头看了一眼火光,心中暗暗庆幸,幸好他们及时离开了,不然真的要葬身火海了。她知道,这场逃亡还没有结束,更大的危险还在前方等待着他们。但她不会放弃,因为她的身后,有姐姐的守护,有陈师傅的陪伴,还有无数未被揭开的真相,在等着她去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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