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曹叡的话并未停止,他继续道。
“孙儿听先生讲过,一根木头,撑不住快要倒的房子。现在江陵城,是不是就像那根很累很累的木头?周瑜和刘备,就像好多人在推那房子。”
这个比喻颇为稚气,却意外地形象,让一些将领不由地微微颔首。
久守必失,这个道理他们都懂。
曹操没有打断,只是目光深沉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曹叡话锋一转,小脸上露出一丝与他年龄绝不相符的洞察之色。
“祖父,孙儿在想,那孙权和刘备,为什么现在要好得像一个人似的?”
不等别人回答,他便自问自答。
“是因为祖父您太厉害啦!他们单个儿都打不过您,只好联合起来。南郡这块地方,他们谁都想要,因为拿到了它,就不用总是担心祖父从荆州打过去了。”
“但是,”曹叡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笃定。
“如果他们真的拿到了南郡呢?”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虽然个子矮小,但那目光却让一些文武官员感到了一丝不自在,仿佛被一个智者审视。
“周瑜打了那么久,死了好多人,才快要拿到南郡。可刘备叔叔呢?”
曹叡故意用了“叔叔”这个带着些许童真却又不失分寸的称呼。
“他就在旁边看着,也出了点力气,但主要还是周瑜在打。等南郡拿到了,该归谁?”
“周瑜和江东的将军们,流了那么多血,死了那么多人,他们会甘心把南郡让给刘备叔叔吗?刘备叔叔现在占了荆南其他地方,他会不想拿到南郡这个最重要的地方吗?”
曹叡看向曹操,眼神明亮。
“祖父,您想啊,当他们为了‘南郡该归谁’这个问题吵起来的时候,他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团结吗?”
议事厅内,开始响起一些细微的议论声。
曹叡的这番话,虽然用词简单,却直指核心....孙刘联盟的脆弱性在于利益分配!
曹丕和曹植的脸上已经收起了最初的荒谬感,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曹丕心中巨震。
‘叡儿他……竟能看到这一层?这岂是七岁孩童能有的见识!’曹植更是目露奇光,紧紧盯着自己的侄儿,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
司马懿低垂的眼睑下,精光一闪而逝。
杨修则是微微张着嘴,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曹操的身体微微前倾,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专注,他沉声道。
“叡儿,你的意思是?”
曹叡知道最关键的部分来了,他必须用更直观的方式解释清楚那个“糊涂账”。
他努力组织着语言,使其既符合孩童的认知,又能传达核心战略。
“孙儿觉得,南郡就像一块非常非常好吃的糖糕。”
曹叡比划着。
“周瑜费了好大的力气,从我们手里抢糖糕,手都抢破了。刘备叔叔在旁边说,‘我也帮你喊加油了,糖糕应该分我一大半’。可是周瑜肯定不愿意啊,他会说,‘我流的血,糖糕是我的!’”
“然后呢,”曹叡看向曹操,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如果他们真的因为糖糕打不起来,那可能会商量。比如,周瑜说,‘糖糕先放在你那里,但你要记住,这糖糕是我的!’
刘备叔叔呢,他可能现在需要这个糖糕挡饱,就先答应下来,但糖糕吃到了肚子里,以后还会愿意吐出来吗?”
这个“糖糕比喻”虽然稚嫩,却将历史上“借荆州”的根源和矛盾形象地揭示出来!
周瑜方面认为南郡是江东流血打下,理应属己;刘备方面则凭借刘琦继承人的政治身份和部分军功,也主张权利。双方暂时妥协的结果,就是那笔著名的“糊涂账”。
曹叡顿了顿,让这个比喻在众人心中沉淀了一下,然后总结道,语气变得清晰而肯定。
“所以,祖父,南郡我们现在守不住,可以暂时让出去。但让出去,不是白让的!”
“我们要让这块‘糖糕’,变成他们之间吵不完的架、生不完气的根源!只要他们开始吵架,不再一条心,他们就不会那么可怕了。”
“周瑜花了那么长时间,死了那么多人都差点没打下来,这说明江东的兵善于在水上和大船上打仗,但不善于攻打像襄阳、
樊城那样更坚固的城池。等他们拿到南郡,就会发现,汉江以北的城池更难打,他们往北打不动,就会想着往别处看。”
“到时候,”曹叡的声音带着一种预言般的笃定。
“孙权可能会想向东边或者南边发展,而刘备叔叔可能会想着西边更大的地方。他们想要的东西不一样了,还挤在荆州这一块地方,怎么会不吵架呢?”
“只要他们吵起来,甚至打起来,”曹叡最后图穷匕见,说出了最核心的战略建议。
“就是祖父的机会!祖父可以好好休息,养好兵马,等他们自己人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再挥师南下。到时候,失去南郡的损失,不仅能加倍拿回来,甚至可能一举平定天下!”
“所以,放弃南郡,不是为了逃跑,是为了让孙权和刘备从朋友变成敌人!是为了给祖父创造一个更好的机会南下!这样的放弃,就是有价值的!”
话音落下,整个议事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站在大厅中央,身高尚不及成人腰间的孩童。
这番分析,层层递进,由表及里,从现象到本质,再到推演,最后提出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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