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山顶的蒋氏别墅,依旧气派非凡,俯瞰众生,但其内部却弥漫着一股与财富和地位极不相称的药水味和压抑气息。蒋三笑病重的消息,尽管被严格封锁,但像李三泉这样的核心盟友与贵人,自然是知晓的。
李三泉带着几名亲信下属,亲自前来探望。他大病初愈后身体也并非铁打,但眼神中的关切与沉稳依旧。看着躺在豪华大床上,形销骨立、眼窝深陷、眼神涣散,与昔日那个在IFC纵横捭阖的商业巨子判若两人的蒋三笑,李三泉眉头深锁。
“三笑,怎会弄成这副模样?”李三泉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声音低沉。他带来的顶级补品和慰问品堆在一旁,显得苍白无力。
蒋三笑张了张嘴,想扯出一个笑容,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他无法解释,只能含糊地说:“劳烦……李老挂心,可能是……前段日子太累,身体……垮了。”
李三泉是何等人物,阅人无数,他看出蒋三笑绝非简单的积劳成疾。那眼神深处的惊惶,那仿佛被无形之物啃噬的虚弱,都透着一股不寻常的邪气。
这时,站在李三泉身后的一名一直沉默寡言、穿着朴素中山装、年约五十、面容精瘦、眼神却异常清亮的中年男子,忽然上前一步,对李三泉低声耳语了几句。
李三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看向蒋三笑,目光变得凝重起来。“三笑,我这位下属,姓林,大家都叫他英叔。他祖上……略懂一些茅山术数。他说,你这病,恐怕……非药石所能及。”
蒋三笑闻言,浑浊的眼中猛地爆出一丝希冀的光芒,如同溺水之人看到了岸边的灯火!他挣扎着想坐起来。
英叔示意他不必多礼,走近床边,并未把脉,而是凝神细看蒋三笑的脸色,尤其是印堂和双眼周围。他的手指在空中虚划,仿佛在感受着什么。
“蒋先生,”英叔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你印堂黑气盘绕,凝而不散,非是寻常晦气,而是阴煞缠身,已侵入经脉魂魄。双目神光涣散,却偶有绿芒隐现,这是被‘阴物’长期侵扰、汲取阳气的征兆。若我所料不差,你是否常年感到背后阴冷,幻听幻视,夜不能寐,且身体无故剧痛,医药无效?”
每一句话,都像锤子敲在蒋三笑心上!完全吻合!他终于遇到了一个能看出问题根源的人!
“是!是!英叔,您说得对!”蒋三笑激动得声音发颤,再也顾不得什么精英体面,紧紧抓住英叔的衣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救救我!英叔,求您救救我!”
李三泉见状,心中已然明了。他沉声道:“英叔,既然你看出了端倪,可有办法?”
英叔面色凝重,摇了摇头:“李老,蒋先生身上这阴煞之气,极其顽固凶厉,非比寻常。以我的微末道行,恐怕力有未逮。需请我师兄出山,他才是真正的茅山正宗传人,或有办法化解。”
英叔的师兄,道号“玄玅真人”,三日后便应约而至。他看起来比英叔年长些许,须发皆灰白,面容清癯,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眼神澄澈如古井,步履沉稳,自有一股出尘之气。
玄玅真人来到别墅,并未多言,只是在蒋三笑的卧室和整栋别墅细细走了一圈。他手持一个古朴的罗盘,指针在某些方位剧烈晃动不已。
“好重的怨气。”玄玅真人终于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此非寻常横死之鬼,怨念深重,执念已成气候,与事主因果纠缠极深,几乎已融为一体。寻常驱赶,已无可能。”
蒋三笑的心又沉了下去。
“不过,”玄玅真人话锋一转,“虽不能根除,但可设法将其暂时隔绝,护住事主心脉魂魄,再以法器镇之,或可争取一线生机,延缓其害。”
法事就在蒋三笑的卧室进行。所有闲杂人等被清退,只留李三泉、英叔在旁护持。
玄玅真人打开随身携带的藤箱,取出法器:桃木剑、青铜铃、八卦镜、朱砂、符纸、以及七盏造型古拙的油灯。他让蒋三笑沐浴净身,换上干净素色衣物,盘坐于卧室中央临时布置的太极八卦图阵眼之上。
夜幕降临,法事开始。
玄玅真人脚踏七星,手掐法诀,口中念念有词,是一种古老而晦涩的咒语。桃木剑舞动,带起道道无形的罡风;青铜铃摇响,声音清脆悠远,仿佛能涤荡灵魂;一道道画好的黄符无火自燃,化作青烟,绕着蒋三笑盘旋。
起初,卧室里一切正常。但随着法事进行,温度开始骤降,窗外明明无风,窗帘却开始无风自动,猎猎作响!那七盏按北斗七星方位摆放的油灯,火苗开始剧烈摇曳,颜色由温暖的橙黄变得幽蓝!
蒋三笑紧闭双眼,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股一直盘踞的阴寒之气,正在被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强行剥离、驱逐,带来一种撕裂般的痛苦,但同时,又有一種久違的輕鬆感開始從心底滋生。
玄玅真人面色肃穆,汗珠从额角滑落。他猛地将桃木剑指向蒋三笑,大喝一声:“五星鎮彩,光照玄冥。千神萬聖,護我真靈……破!”
“嗡——”
一声仿佛来自虚空深处的震鸣响起!卧室内的所有玻璃制品,包括窗户,都在同一瞬间剧烈震动!那七盏油灯的幽蓝火苗猛地蹿高,然后又骤然稳定下来,恢复了温暖的黄色。
弥漫在空气中的阴冷和压抑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玄玅真人长长舒了一口气,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英叔连忙上前扶住。
“暂时……无碍了。”玄玅真人擦了擦汗,脸色有些苍白,“那东西已被我用‘七星锁魂阵’暂时逼退,短期内无法再直接侵扰你的魂魄肉身。”
玄玅真人取下自己颈间佩戴的一枚用雷击木雕刻、色泽深紫、纹理古朴的令牌,亲手挂在蒋三笑的脖子上。
“此乃‘五雷号令’,蕴涵天雷正气,是贫道师门传承法器之一,最能克制阴邪。你需贴身佩戴,不可离身,洗澡睡觉亦不可取下。”玄玅真人郑重叮嘱。
他又取出一串用百年桃木芯制成的念珠,戴在蒋三笑手腕上。“这串桃木珠,可安神定魄,抵御外邪入侵。”
最后,他拿出一道用金粉和朱砂混合、绘制在特制黄帛上的灵符,折叠成三角状,放入一个锦绣护身符袋中,交给蒋三笑。“将此符置于枕下,可保夜间安宁,不受梦魇所扰。”
做完这一切,玄玅真人才与英叔一同告辞,并再三嘱咐蒋三笑,此法器与阵法只能护他一时,根源未除,危机仍在,需他自身积德行善,化解因果,方能寻求彻底解脱。
说来也奇,自法事之后,法器加身,蒋三笑那纠缠数月、令名医束手无策的“怪病”,竟真的开始迅速好转。
剧烈的幻痛消失了。持续不断的失眠得到了缓解,虽然仍需药物辅助,但至少能睡上几个小时的安稳觉。玻璃窗上苏雨的凝视不见了,耳边的低语和叹息也消失了。味觉逐渐恢复,他开始能尝出食物的本味,身体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元气,脸上重新有了血色。
他仿佛从一个漫长而恐怖的噩梦中醒来,重新感受到了“活着”的实感。他对玄玅真人和英叔感激涕零,对李三泉更是感恩戴德。
然而,蒋三笑很快发现,所谓的“好转”,并非意味着苏雨的彻底消失和放手。
她只是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直接侵入他的感官,折磨他的肉身和精神。但她的怨念和影响力,依然如同无形的磁场,萦绕在他周围,并开始以一种更隐晦、更令人烦躁的方式,继续着她的“恶作剧”。
他会发现,自己刚刚签署好的、至关重要的文件,会无缘无故地消失,然后在某个不可能出现的角落(比如冰箱里、花盆底下)被找到。
他别墅那套顶级的智能家居系统,会在他接待重要客人时突然失控,灯光乱闪,音乐随机播放到最大音量,或者空调骤然降至冰点。
他车库里价值千万的豪车,会在关键时刻无法启动,或者导航系统将他引导至完全错误、甚至是……砵甸乍街附近的地点。
有时,他正在召开跨国视频会议,屏幕会突然卡顿,然后所有与会者的画面,都会瞬间变成苏雨那张苍白的脸,一闪而过,快得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却足以让他心惊肉跳一整天。
最让他感到无力的是,这些“意外”永远查不到任何人为痕迹,所有技术人员都只能归结于“未知的系统故障”或“难以解释的巧合”。
他知道,这是苏雨。她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我还在。我无法直接触碰你,但我依然能影响你的世界。你摆脱不了我。
这些恶作剧本身并不致命,却像鞋子里的一粒沙子,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蒋三笑他那岌岌可危的处境,折磨着他的神经,让他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安全感荡然无存。
他脖子上挂着“五雷号令”,手腕上戴着桃木珠,枕下压着灵符,看似获得了保护,却仿佛置身于一个更巨大的、无形的牢笼之中。牢笼之外,那个苍白的幽灵,正用一种猫捉老鼠般的耐心和戏谑,继续着她的游戏。
病情的好转,只是将他从即刻的毁灭边缘拉回,却投入了另一种漫长而煎熬的、等待下一次未知“意外”的恐慌之中。他与苏雨的纠缠,从直接的灵异恐怖,转入了一场更为磨人的、发生在日常生活中的、无形的拉锯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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