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无妄授名，霜刃藏心
无妄阁的山门隐匿在时空裂隙中，终年被血色雾霭笼罩，殿宇由玄黑奇石筑成，廊柱上缠绕着泛着冷光的锁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灵力交织的气息。
少年被宗主带回宗门，安置在一间简陋的石屋内。褪去一身污泥与冻疮，换上干净的青色弟子服，他依旧显得瘦小，只是那双眼睛里的沉郁，比在破巷时更甚几分。
宗主坐在石屋中央的蒲团上，玄色锦袍垂落，衣袂上的曼陀罗花纹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他抬眸看向少年，声音平淡却带着威严：“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衣角，沉默了片刻。他记着娘总唤他“辞儿”，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属于过往的温暖痕迹。“辞儿……”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宗主颔首，目光掠过他眼底的仇恨，缓缓道：“从今往后，你便叫沈清辞。”
少年猛地抬头，疑惑地看向宗主。
“‘清’者，涤荡污浊；‘辞’者，告别过往。”宗主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深意，“你心里的恨，可记，可藏，可化为修行的利刃，但绝不可让它滋生心魔，吞噬你的神智。我赐你此名，是要你如清风过境，既能扫尽阴霾，亦能守得住本心。”
沈清辞抿紧嘴唇，将“沈清辞”三个字在心里反复默念，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不懂什么是心魔，只知道娘的仇、过往的辱，都要靠自己亲手了结。但他还是缓缓点头，算是应下了这个名字。
宗主看着他眼底未灭的火苗，不再多言，只留下一句“明日起，入外门修行，不可懈怠”，便转身离去。石屋内只剩沈清辞一人，窗外的雾霭透过石缝飘进来，在他脚下凝结成薄薄的霜，一如他藏在心底的寒意。
第二节三百年后，云海论剑
三百年光阴弹指而过，修仙界迎来了百年一度的“云海论剑”大会，各路宗门齐聚林昔山天衍宗，巅峰强者云集，少年天才辈出，场面盛况空前。
云海之上，悬浮着一座巨大的白玉比武台，台下是层层叠叠的席位，十二门派的宗主与长老端坐前排，天衍真人居中而坐，须发皆白，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天道气息，主持着大会秩序。
贵宾席的小辈区域里，一位身着月白锦袍的青年正临窗而立，墨发用一支羊脂玉簪束起，面容俊美无俦，眉宇间带着温润如玉的笑意，指尖轻捻着一枚古玉印章，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墨香，宛如从画中走出的世家公子。
他便是沈清辞。
三百年间，他从无妄阁底层弟子一路逆袭，如今已是无妄阁最年轻的长老，修为深不可测，却因刻意隐藏宗门痕迹，在外只以“散修沈清辞”自称。无人知晓他与无妄阁的渊源，只知他天赋异禀，性情温雅，尤爱收集古籍文物，连天衍宗的长老们都对他青眼有加，时常邀他共论典籍。
沈清辞正低头欣赏手中的古卷，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身旁的小辈席位，落在了两位年轻人身上。
左侧男子身着浅蓝道袍，领口绣着云栖宗的护世铭文，眉眼沉静，气质温润而坚定，正是新晋护世神江书亦——虽辈分与沈清辞相当，却因身负护世职责，声望极高。他周身萦绕着纯净的混沌灵气，举手投足间自带守护天地的悲悯气场。
右侧女子穿着天衍宗的鹅黄衣裙，发间系着一枚流光玉坠，容颜温婉，眼神清澈却不失锐利，便是天衍真人的关门弟子、未来圣君继承人婉云。她正低头与江书亦轻声交谈，嘴角带着柔和的笑意，尽显名门风范。
沈清辞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兴味，指尖摩挲着古玉印章，唇角笑意不变，仿佛只是在打量两位同龄英才。
就在这时，比武台旁的入口处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少女，正茫然地站在那里，梳着简单的发髻，发丝有些凌乱，脸颊带着淡淡的红晕，眼神里满是懵懂。她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身形纤细，却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灵气，只是站在那里，便让周围的灵力都微微波动起来。
她不知怎的闯入了林昔山，看着眼前人山人海的场面，还有那些御剑飞行、气息强大的修士，彻底呆住了。
天衍宗一位长老见她骨骼清奇，灵气充沛，不由开口询问：“小姑娘，你从何处而来？师承何人？”
灵月眨了眨眼，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记不清自己的来历，也不知道什么是“师承”，只能傻傻地站着，眼神越发茫然。
“莫不是个哑巴？”有小辈弟子低声议论。
长老皱了皱眉，正要再问，却听见少女细若蚊蚋的声音响起：“饿……”
众人皆是一愣，随即失笑。这姑娘看着灵气十足，没想到一开口竟是说饿了，倒是有趣得很。
江书亦看着灵月懵懂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温和的笑意，对身旁的婉云道：“这姑娘倒是单纯。”
婉云点头附和：“骨骼清奇，是块好料子，就是太过懵懂了些。”
前排的几位宗主也都注意到了灵月，眼中纷纷露出惜才之色。
“这等天赋，入我焚天宫最合适，赤焰尊君必能好好教导！”焚天宫的长老朗声道。
“此言差矣，她灵气纯净，更适合我药王谷，百草翁的医术定能助她逆天成长！”药王谷的代表反驳道。
一时间，好几宗的长老都开口邀请灵月，争执不下。天衍真人坐在主位，并未开口，只是目光温和地打量着灵月。
沈清辞站在小辈席中，目光落在小女孩身上，眼底的兴味越发浓厚。这少女身上的灵气纯净得不像话，却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野性，像一头未经驯服的小鹿，偏偏那双懵懂的眼睛，竟让他想起了三百年前在破巷里，抓住窝头时的自己。
他缓步走上前，对着前排的宗主们拱手行礼，声音温和却清晰：“诸位长老稍安勿躁。”
众人闻声望去，见是沈清辞，纷纷停下争执——虽知晓他是散修，却因天赋与学识，在修仙界小辈中颇有声望。
沈清辞看向灵月，弯下腰，笑容温和得像春风：“小姑娘，他们说的宗门，你都不懂吧？”
灵月抬头看着他，点了点头，又小声说：“饿……”
沈清辞失笑，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块精致的桂花糕，递到她手里：“先垫垫肚子。”
灵月接过桂花糕，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大口，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沈清辞转头对前排的玄曜尊上拱手道：“玄曜尊上，您修为高深，且寒渊宗暂无弟子，正适合悉心教导这懵懂姑娘，不知您意下如何？”
玄曜尊上坐在角落，闻言抬眸，看了灵月一眼，见她天赋确实罕见，又想起寒渊宗的没落，便缓缓点头：“既如此，便随我回寒渊宗吧。”
天衍真人见状，颔首笑道：“玄曜尊上所言极是，这姑娘交由你教导，我等放心。”
其他宗主见状，也不再争执——玄曜尊上的实力毋庸置疑，且无弟子牵绊，确实是最佳人选。
小女孩吃完桂花糕，擦了擦嘴，看着玄曜尊上，又看了看笑容温和的沈清辞，虽然还是不懂，但觉得跟着这位冷冰冰的尊上，似乎也不错。她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沈清辞看着灵月跟着玄曜尊上离去的背影，眼底的温和笑意丝毫不减。
江书亦与婉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惑。沈清辞向来对陌生人不甚在意，今日为何会特意为一个懵懂少女说话？
云海依旧翻腾，阳光洒在白玉比武台上，映得一切都明媚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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