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平稳地行驶在京州的夜色中，将城市的流光溢彩切割成飞速后退的碎片。
车内，苏晚晴将一台加密平板电脑递到林渊面前，声音冷静而精确，像一把即将出鞘的手术刀。
“老板，我们的人发现，‘青崖会’开始动了。”
所谓的“青崖会”，是苏晚晴根据已知情报，为以陈鹤年为首、以山水集团为核心的这个利益集团起的内部代号。
“他们没有直接冲撞陆明远，毕竟他现在是李达康书记眼前的红人，有‘京州模式’这层护身符。所以，他们把目标对准了杜三爷。”苏晚晴划开屏幕，几张通过长焦镜头拍摄的、略显模糊但足够清晰的照片呈现出来，“市税务、安监、工商几个部门，最近像约好了似的，轮番去杜三爷的公司‘检查指导工作’。频率和规格都远超常规。”
“另外，沈知白还派了人去杜三爷在丰润县的老家，到处打听，试图挖他二十年前的黑料。”
林渊的目光从窗外繁华的街景收回，落在平板上那几张沈知白手下的照片上，英俊的脸上古井无波，仿佛在看几只循着血腥味而来的苍蝇。
“意料之中。”他淡淡开口，声音在静谧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陈鹤年这种老江湖，一击不中，便会立刻改变策略。正面强攻有政治风险，就转为侧翼骚扰。他最擅长的，就是‘围点打援’和‘攻敌必救’。”
林渊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划过：“他知道杜三爷是我们推到台前的旗帜，是‘阳光招投标’和‘诚信联盟’的样板。打掉杜三爷，不仅能折断陆明远的一只臂膀，破坏‘京州模式’的根基，更重要的是，他认为能逼我出手。”
苏晚晴微微蹙眉，冷静的声线里带上了一丝忧虑：“杜三爷早年混迹江湖，靠砂石料起家，底子确实不算完美无瑕。如果被他们抓住致命的把柄，会很麻烦，甚至会反过来污染我们辛苦建立的‘阳光’形象。”
“麻烦？”林渊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和一种俯瞰棋局的绝对自信，“他们以为自己在狩猎，却不知道自己早已是我的猎物。”
他转头看向苏晚晴，那双平日里温和儒雅的眸子，此刻深邃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
“我们的敌人，拥有在汉东经营数十年的、遍布官商两道的传统信息网络，这是他们的优势。而我们，就像一个在黑暗中行走的独行侠，虽然能隐藏自己，但也因此成了聋子和瞎子，只能被动接招。这次他们对杜三爷的行动，恰好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老板的意思是？”苏晚晴的呼吸微微一滞，她预感到，林渊又要落子了，而且是决定战局走向的一子。
“青崖会能查到的，我们要比他们更早查到。他们查不到的，我们更要知道。”林渊的指尖在平板电脑的空白处轻轻一点，仿佛敲下了启动某个庞大机器的按钮，“晚晴，启动‘青萍计划’。”
“青萍计划？”苏晚晴的
“风起于青萍之末。”林渊淡淡道，目光却仿佛已经穿透了眼前这片钢筋水泥的丛林，看到了整个汉东的未来，“我要在汉东的每一个角落，都布下我的眼睛和耳朵。”
他靠回柔软的椅背，姿态放松，但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以我们‘汉东新观察’媒体公司的名义，立刻着手成立一个附属机构，就叫‘社会观察与舆情研究中心’。然后，以这个中心的名义，在汉东省下辖的十三个地级市，建立我们的记者站和信息联络点。”
苏晚晴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她已经隐隐抓住了什么。
林渊继续道，语气变得极具穿透力：“但这些记者站，不只要写稿。我要你通过各种渠道去招募的，是那些在机关单位里郁郁不得志、有能力却没背景的小科员；是混迹于城市各个阶层，在茶馆、酒吧、工地、会所里消息灵通的三教九流；是那些被旧势力排挤、心怀不甘的失意商人；是每一个角落里，渴望改变现状、或者仅仅是渴望利益的聪明人。”
“他们，将成为我们最基层的‘信息员’和‘观察哨’。”
“我们将为他们提供一个发声的平台，他们的信息可以通过我们的‘内参’，直达某些关键人物的案头。必要时，我们甚至可以为他们提供法律援助、资金庇护和资源倾斜。而他们，将为我们带回这个城市最真实、最隐秘、最鲜活的情报——从一份招标文件的内幕，到一个官员的私生活，再到一笔见不得光的交易。”
“我们要做的，就是构建一张遍布整个汉东的、独立于任何官方体系之外的——地下信息网络。”
“轰！”
苏晚晴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战栗般的激动从脊椎窜上大脑。
她彻底明白了。这才是林渊真正的布局！
之前的深度报道是精准制导的战术导弹，扶持陆明远推行改革是抢占战略高地，而现在，他要构建的这张信息网，才是掌控整个战场、决定战争胜负的“天基卫星系统”！
信息，才是这个时代最核心的权力！
当陈鹤年、高育良这些老狐狸还在用传统的官场手腕和人情关系网进行博弈时，林渊已经降维打击，准备将整个汉东，都纳入他无所不在的信息罗网之下。
这不再是“借势”，而是“造势”；甚至，是创造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天时”！
“我明白了，老板。”苏晚晴重重地点了点头，原本冷静的眼神中燃起了炽热的火焰，那是对一个宏伟蓝图的向往和绝对的执行决心，“这张网，将由我亲手为您织就。青崖会想挖杜三爷的黑料，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掘地三尺’。”
林渊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这个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副手，从未让他失望过。
她的冷静、干练和绝对忠诚，是这个庞大计划能够推行的基石。
他靠回椅背，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城市的霓虹光怪陆离，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中，倒映出无数交织的线条，仿佛一张正在缓缓成型的大网。
“去吧。告诉杜三爷，让他安心做好自己的生意，配合一切‘检查’。天塌不下来。”
林渊的声音轻描淡写，却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风，才刚刚开始吹起。”
“等这阵风吹遍整个汉东的时候，那些自以为躲在阴影里操纵一切的人，会惊恐地发现，他们自己，就站在最亮的聚光灯下，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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