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那枚如同沉睡凶兽般的雷音权现翼羽,林晏没有丝毫喘息,立刻带着一队精干的天枢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铁壁关。
西北方向,地势逐渐崎岖,荒凉取代了边关的肃杀。越靠近韩将军口中的“雷鸣谷”,空气中的异常便愈发明显。并非灰雾那种死寂的侵蚀,而是一种躁动不安的、仿佛随时会炸开的压抑。稀薄的云层低垂,偶尔有苍白的电蛇在云层间一闪而逝,却听不到雷声,只有一种低沉的、持续不断的嗡鸣萦绕在耳畔,扰得人心神不宁。
脚下的土地开始呈现出诡异的焦黑色,植被稀疏,仅存的几丛灌木也形态扭曲,枝叶带着不健康的金属光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氧味,混杂着泥土被反复灼烧后的焦糊气息。
“林学士,前面就是雷鸣谷入口。”领路的一名本地出身的天枢卫压低声音,指着前方一道如同被巨斧劈开的山隘。那山隘两侧岩壁漆黑,光滑如镜,仿佛被高温瞬间熔炼过。谷内光线昏暗,隐约可见内部扭曲盘结的焦黑树干,以及地面上不时迸发出的、短暂而刺眼的蓝色电火花。
仅仅是站在谷口,就能感觉到皮肤传来细微的麻痹感,头发也不受控制地微微飘起。
“你们在此警戒,没有我的信号,不得入内。”林晏沉声下令。这谷内的环境太过诡异,人多反而容易引发不可测的反应。
他深吸一口气,调动起手机的元素视野,迈步踏入雷鸣谷。
谷内的景象更为骇人。大地布满裂缝,丝丝缕缕的电气从裂缝中溢出。随处可见焦黑的树木残骸,有的被拦腰劈断,有的则整体碳化,保持着挣扎的姿态。这里的雷元素活跃到了极点,却又混乱不堪,仿佛无数破碎的雷霆被强行禁锢在此地,不得解脱。
林晏小心翼翼地避开地面上不时窜起的电弧,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那些焦木。普通的雷击木不难找,但符合“三次雷击不死、百年树龄、取其木心”条件的,却如同大海捞针。
他走到一株格外粗壮、几乎被完全碳化的巨树残骸前,伸手触摸。指尖传来的并非死寂,而是一种微弱却顽固的生机,以及内里蕴藏的、狂暴的雷元素残留。
“不够。”林晏摇了摇头,这棵树或许经历过雷击,但生机已近乎断绝,木心也早已被雷霆之力彻底同化或摧毁,失去了作为容器的灵性。
他继续向谷内深入,周围的雷元素越发狂暴,手机的能量护盾开始泛起细微的涟漪。就在这时,他目光一凝,落在山谷最深处,一处不断有雷光涌出的地穴旁。
那里,孤零零地生长着一棵……树?那与其说是一棵树,不如说是一座由生命与雷霆共同铸就的奇异雕塑。
它不过一人合抱粗细,高度也不甚出众,但通体呈现出一种深沉的紫黑色,树皮皲裂,裂纹中却隐隐有蓝白色的电光如血液般流淌。它的枝桠虬结盘绕,形态扭曲而充满力量感,每一根枝条的末端都尖锐如枪,指向天空。最令人心惊的是,这棵树的树干上,清晰地烙印着三道焦黑的、几乎将它贯穿的恐怖疤痕,疤痕周围的组织却异常地饱满坚韧,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仿佛不是被摧毁,而是将雷霆的力量吸收、熔铸进了自己的身体。
它扎根于那不断喷涌雷光的地穴边缘,不仅没有被毁灭,反而似乎在汲取着此地狂暴的雷元素,化为己用。树冠之上,并非绿叶,而是一片片细小的、如同鳞甲般的深紫色晶体,在谷内昏暗的光线下,折射着危险而美丽的光芒。
就是它了!
林晏几乎可以肯定,这棵“雷击木”完全符合凝光的要求——历经至少三次致命雷击而不死,反而产生了异变,其树心必然蕴含着极其精纯而稳定的雷霆精华,是承载翼羽之力的绝佳容器!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小心翼翼地靠近。越是接近,周围的雷元素就越是活跃,空气中游离的电弧几乎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网,手机撑起的能量护盾波动得更加剧烈。
就在他距离怪树尚有十步之遥时,异变陡生!
“嘶——吼!”
一道混合着电流嘶鸣与野兽咆哮的怒吼,猛地从旁边一堆焦黑的巨石后传来。紧接着,一头庞然大物人立而起,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是一只体型远超寻常山豹的野兽,但它的形态已经发生了恐怖的异变。皮毛呈现出不自然的蓝紫色,如同被雷电反复灼烧过,肌肉贲张,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双眼,完全被白炽的电光充斥,没有任何瞳孔可言,额头上还生出了一根螺旋状的、不断跳跃着电火花的独角。它的四肢利爪划过地面,轻易地在坚硬的焦土上留下深深的、冒着青烟的沟壑。
雷元素生命!或者说,是被此地长期狂暴的雷元素侵蚀、异化并控制的强大生物!
这头雷角豹显然将这棵奇特的雷击木视为了自己的禁脔和力量源泉,对林晏这个闯入者充满了敌意。它低伏下身体,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咕噜声,周身电光缭绕,气势惊人。
林晏瞳孔微缩。从这头变异豹子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来看,其实力绝对不容小觑,远超他之前遇到过的任何魔物或野兽。硬拼,就算能赢,也必然耗费巨大,甚至可能伤及后面的雷击木。
不能力敌,唯有智取。
他迅速观察四周环境,大脑飞速运转。这头豹子依赖此地浓郁的雷元素,行动迅捷如电,攻击必然附带强烈的麻痹效果。它的弱点……或许在于它对雷元素的过度依赖本身?
林晏脚下缓缓移动,看似在寻找进攻角度,实则悄然将战场引向那处不断喷涌雷光的地穴。雷角豹亦步亦趋,眼神中的电光愈发炽盛。
就是现在!
林晏猛地停下脚步,假装一个趔趄,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破绽。雷角豹果然中计,后肢发力,化作一道真正的蓝色闪电,带着刺耳的爆鸣声,直扑林晏面门,额间的独角雷光凝聚,显然是要发动致命一击!
然而,林晏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在豹子扑出的瞬间,他手腕一翻,手机屏幕对准了侧后方那处雷光地穴的喷发口,早已准备好的、手机储存的少量岩元素力瞬间爆发!
“嗡!”
一面厚实的岩嶂并非升起阻挡豹子,而是精准地、短暂地封堵了地穴喷发口那么一刹那!
地穴内部积蓄的狂暴雷元素被强行阻碍,能量瞬间失衡,产生了剧烈的扰动和……短暂的“枯竭”感!
就是这短短的一瞬!
正全力扑击、周身力量与地穴雷光遥相呼应的雷角豹,身形猛地一滞,它身上缭绕的电光如同被掐断了源头般,骤然黯淡了数分,扑击的速度和威势也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衰减!它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显然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林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等的就是对方力量衔接出现空隙的这一刻!他体内那点微薄的风元素力(或许来自之前交易或手机附带)全力运转,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向侧后方飘退,同时,早已扣在手中的几枚刻画着简易“导能”符文(从凝光给予的容器制作方法中领悟的边角料)的金属片,被他以巧妙的手法掷出!
这些金属片并非射向豹子,而是射向它周身几个特定的点位——那是根据元素视野观察到的、它体内雷能量流动的关键节点!
“嗤嗤嗤!”
金属片精准地钉入地面,其上简陋的符文瞬间被豹子身上依旧残存的雷元素激活,形成了一个微小却有效的“紊乱力场”!
这力场本身毫无攻击力,却像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了几颗石子,极大地干扰了雷角豹体内能量的稳定运行。它原本就因为地穴短暂“断流”而紊乱的力量,此刻更是雪上加霜,动作瞬间变得僵硬而扭曲,周身的电光乱窜,甚至有一部分不受控制地反噬自身,电得它自己皮毛焦黑,发出痛苦的嘶吼。
机会!
林晏眼中精光一闪,他知道这种取巧的办法困不住这头强大的异兽多久。他身形如电,不再理会暂时失去威胁的雷角豹,直扑那棵雷击木!
靠近怪树,那股沛然的雷霆生机更是扑面而来。他不敢用手直接触碰,再次调动手机的力量,一道柔和却坚韧的能量光束射出,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沿着树木天然的纹理,缓缓切入。
取木心,并非砍伐,而是要以特殊手法,在不损伤其核心灵韵的前提下,将其最精华的部分剥离出来。这对能量的控制要求极高。林晏全神贯注,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机的能量储备也在飞速下降。
时间仿佛变得缓慢。身后,雷角豹已经暴躁地撕碎了那简陋的力场,虽然气息有些萎靡,但眼中的怒火更加炽烈,它死死盯住林晏,再次蓄力,准备发动攻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林晏手中光芒一敛,一截约莫尺长、婴儿手臂粗细、通体紫黑却晶莹如玉、内部仿佛有液态雷光在缓缓流淌的“木心”,被他成功取出!就在木心离体的瞬间,整棵怪树仿佛失去了支撑,庞大的树冠上那些晶体鳞片瞬间黯淡,随后在一阵微风中,化为了漫天飞舞的焦黑碎屑,消散无踪。
而那头雷角豹,在木心被取出的刹那,如同被抽走了脊梁,发出一声凄厉而不甘的哀嚎,周身雷光彻底溃散,庞大的身躯摇晃了几下,重重地摔倒在地,虽然未死,却显然失去了大部分力量,只能徒劳地喘息着。
林晏来不及感叹,将依旧温润却蕴含着庞大雷能的木心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绝缘布包裹好。他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雷角豹和那消散的怪树,心中明了,这异兽与怪树实则是共生关系,怪树汲取地穴雷能异变生长,而异兽依靠怪树稳定和纯化能量。自己取走木心,等于毁掉了这个平衡。
他没有犹豫,转身便向谷外疾驰。此行目的已达,必须尽快返回铁壁关!
然而,就在他即将冲出雷鸣谷的那一刻,怀中被包裹着的雷击木心,似乎与谷外某种遥远的存在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轻轻震颤了一下。
几乎是同一时间,远在铁壁关密室中,那被层层隔绝的雷音权现翼羽,核心处的雷光也微不可察地跳跃了一瞬。
林晏脚步一顿,心生警兆。这两者之间的感应,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敏锐。这意味着,即便制作成容器,要完全掌控翼羽的力量,也绝非易事。
他抬起头,看向铁壁关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看到了那翻滚的灰雾和山巅的灰色光柱。
容器已得,最终的决战,即将拉开序幕。而如何使用这柄双刃剑,如何应对凝光埋下的“地脉扰动”的隐患,一切都还是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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