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日子，如同湖面的涟漪，终究会有被顽石打破的时候。
这天下午，一辆在六十年代的四九城街头极为罕见的，擦得锃光瓦亮，能照出人影儿的黑色伏尔加轿车，缓缓地停在了南锣鼓巷的巷口。这车一停，立马引来了半条胡同的人围观，跟看西洋镜似的。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两个穿着黑色中山装，身材魁梧的汉子。他们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子精悍之气，眼神锐利如鹰，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就是练家子，而且是手上沾过血的那种。
两人一下车，就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把那些看热闹的半大孩子都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随后，一个穿着笔挺的深色西装，头发用发蜡梳得油光锃亮，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的青年，才慢条斯理地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嫌弃地看了一眼脚下坑洼不平的土路，又闻了闻空气中弥漫的煤烟味儿和说不清的杂味，好看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还掏出手帕在鼻子前扇了扇。
“就是这儿？”青年用一口带着明显港岛腔调的普通话问道，语气里满是掩饰不住的轻蔑。
“周少，没错，地址就是这儿。”一个保镖压低声音，恭敬地回答。
青年名叫周朝先，是从港岛回来的“爱国华侨”。他这次回来，一是为了响应国家号召，考察投资环境，二就是为了看望自己那位据说在京城里德高望重，辈分极高的远房姑奶奶——聋老太。
当周朝先在一脸谄媚，腰都快弯到地上的刘海中的带领下，走进后院，掀开门帘，看到躺在炕上，口眼歪斜，话都说不清楚，身下还散发着一股尿骚恶臭的聋老太时，他那张斯文的脸，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周朝先的声音里，压抑着滔天的怒火，镜片后的眼睛里寒光一闪。
刘海中一看这位财神爷、大靠山动了怒，心里既害怕又兴奋。害怕的是对方的威势，兴奋的是，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立刻挤出几滴眼泪，添油加醋，颠倒黑白地将院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在他的描述里，江辰成了一个仗着有点技术就目中无人，心狠手辣，为了抢房子，不惜用阴谋诡计把一大爷送进监狱，还把德高望重的聋老太给活活气到中风的恶霸。
“那个叫江辰的小畜生，现在可威风了！当上了什么狗屁所长，市里都有人护着他！我们这些老邻居，现在是敢怒不敢言啊！您看看，把老太太折磨成什么样了！”刘海中说得声泪俱下，捶胸顿足，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是正义的化身。
周朝先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那双隐藏在金丝眼镜后面的眼睛里，却闪烁着毒蛇般的寒光。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一个保镖立刻上前，从皮包里拿出一沓厚厚的“大团结”，少说也有两三百块，直接塞到刘海中手里：“这些钱，你拿着，找人好好照顾我姑奶奶。剩下的，是给你的辛苦费。”
刘海中哪里见过这么多钱，眼睛都直了，双手颤抖地接过钱，哈着腰连声道谢：“周老板您放心！我一定办到！一定办到！您就是老太太的救星，是我们全院的救星啊！”
周朝先不再理他，而是走到炕边，看着形容枯槁，眼神里满是恐惧和绝望的聋老太，他眼神中的怨毒和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虽然和这个姑奶奶没见过几次面，但聋老太却是他爷爷那一脉，在大陆唯一剩下的亲人了。他这次回来，本就是受了爷爷的嘱托，要好好安顿这位老人，把她接到港岛去享福。可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这般凄惨的景象。
这打的不是聋老太的脸，这打的是他周家，是在港岛都颇有势力的周家的脸！
“江辰……”他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这两个字。
“周少，要不要我们现在就去……”一个保镖在他身后，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神冰冷。
“不。”周朝先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在这里，我们是‘爱国华侨’，要讲‘规矩’。直接弄死他，太便宜他了，也太脏了。”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领带，慢条斯理地说：“我要让他把他吃下去的，加倍吐出来！我要让他把他得到的所有荣誉、地位，都变成压垮他的石头！我要让他跪在我姑奶奶面前，磕头认错！我要让他身败名裂，最后像条狗一样，死在烂泥坑里！”
他转过身，对保镖吩咐道：“立刻安排最好的医生，把我姑奶奶接到我们下榻的燕京饭店去治疗。另外，去查！把那个江辰的所有资料，他的背景、他的靠山、他身边所有的人，都给我查个底朝天！我要知道他每天吃几碗饭，上几次厕所！”
“是！”
周朝先一行人，很快就带着聋老太，坐着伏尔加轿车扬长而去。
刘海中揣着那沓滚烫的钞票，激动得浑身发抖。他仿佛已经看到，在周老板的帮助下，自己彻底扳倒江辰，成为这个四合院说一不二的管事大爷的美好未来。
他却不知道，他引来的，根本不是什么救星，而是一头比院里所有禽兽加起来，都更凶狠，更残暴的过江猛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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