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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女盐商沈知鸢 第20章 青衣入局

在这深沉的夜色里,一封来自京城、盖着内廷司火漆密印的急信,宛如一道划破黑暗的催命符,瞬间撕裂了清河郡的宁静。那雨丝斜斜地扫过窗棂,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仿佛有人在暗中低声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屋内,烛火被穿堂风肆意拉扯,忽明忽暗,映照着书案上的红漆木匣,竟像是渗出了鲜血一般。孙德海,这位平日里养尊处优、行事八面玲珑的清河知府,在看完信中魏九龄那寥寥数语后,脸上的血色刹那间消失殆尽。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信纸的那一刻,一股灼烫之感如电流般直冲脑门,那信纸仿佛不再是普通的纸张,而是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节不由自主地痉挛、微微发颤。墨字在他眼中扭曲变形,宛如蛇形蜿蜒爬行:“彻查清河,便宜行事……”这短短八个字,却仿佛字字都如千钧巨石,砸得他头晕目眩,五脏六腑都仿佛搅作了一团。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这些年暗中吞下的赈灾粮、克扣的抚恤银,已然堆积成了一座足以将他彻底埋葬千百回的坟山。而这座坟山的背后,站立着的正是那位权倾朝野的周相——周怀安。他曾经一直以为自己是周相的心腹之人,是其安插在地方上最为稳固的一颗棋子。

然而,直到此刻,他才如梦初醒般幡然醒悟:自己不过是周相养在清河的一条狗,一条随时都可能被无情推出去顶罪的弃子罢了!一旦钦差抵达,第一个被开刀祭旗的,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来人!快来人!”他声嘶力竭地大声吼道,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相互摩擦。冰冷的汗水早已将他华贵的官服彻底浸透,紧紧地贴在后背上,黏腻而又冰冷,仿佛有无数虫蚁在他的皮肤上游走。

几个心腹家丁听到呼喊,连滚带爬地冲进屋内,只见他们的主子状若疯魔,正奋力将一叠叠厚厚的账册扔进熊熊燃烧的火盆之中。火焰如狰狞的巨兽,贪婪地舔舐着纸页,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火星四溅。那些记录着无数罪恶的墨迹,在橙红火光中逐渐扭曲、卷曲,最终化为一缕缕黑烟,打着旋儿缓缓升腾而起,混入那潮湿阴冷的空气里,散发出一种焦糊与陈年墨香交织的怪异味道。

半个时辰过后,近半数的账册都已化为灰烬,可孙德海心中的恐惧不仅没有丝毫减少,反而愈发浓烈起来。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敲打着瓦檐,如怨如诉,仿佛无数冤魂正在低泣。屋内,炭火渐渐熄灭,余温也已散尽,只留下满室的焦臭与令人窒息的死寂。

孙德海在书房内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脚下的金砖地面被他踩得咯咯作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自己的心跳之上。良久,他猛地停下脚步,转身唤来自己最信任的心腹,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吩咐道:“去,立刻去把城南的赵四爷请来。记住,见到他什么都不要说,只告诉他一句话——‘去年腊月那批盐引的事,该结账了’。”

心腹听到这话,浑身猛地一颤,他深知这是他们之间最为隐秘的暗语,其意思只有一个——动手,清除所有可能开口说出秘密的隐患!

接下来的三天,沈知鸢始终穿梭混迹于城南的流民营中。雨水无情地浸透了茅草棚顶,滴落在破碗里,发出单调的“叮咚”声。寒夜之中,哭声此起彼伏,还夹杂着阵阵咳嗽与梦呓。她蜷缩在角落,身下是湿冷的土炕,粗麻布衣紧紧贴在肌肤上,粗糙而又扎人。

一个年仅三岁的孩童拉着她的衣角,小手冰凉,嘴里一遍遍呢喃着:“姐姐,我娘饿,她躺在粮仓的墙角睡着了,再也没醒过来……”她还亲眼目睹,一个捡拾柴火的老妪,仅仅因为动作稍微慢了一些,就被巡逻的衙役一脚狠狠踹翻在地,怀里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枯枝瞬间散落一地。

那飞扬的官靴上沾满了泥水,重重落下时溅起的浊点打在她脸上,腥气扑鼻;老妪倒地时喉间溢出的痛苦呻吟,像钝刀割肉一般,狠狠扎进了沈知鸢的心里。怒火在她胸中熊熊燃烧,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

到了第三日夜里,三更梆响打破了寂静的夜空,一道青影悄然离开营地,径直朝着县衙的方向而去。夜风裹挟着泥土与腐草的气息扑面而来,远处更夫哼唱的小调也戛然而止。

沈知鸢伏在墙根的阴影里,听着打盹之人均匀的呼吸声,一个轻巧的纵身,便悄无声息地翻过了那堵高高的院墙。她目标明确,正是那储存着清河郡所有秘密的粮仓账房!

账房内,一盏微弱的烛火摇曳不定,光影在墙上投下鬼魅般晃动的影子。所有的账册都被锁在一个沉重的铁匣子里,只有在锁扣的缝隙处,隐约能看见一角纸页上的数字。

沈知鸢并未贸然试图暴力破锁,因为她知道那样只会打草惊蛇。她不动声色,从容地从怀中摸出一小块木炭,在指尖轻轻捻成细灰,然后轻轻涂抹在手指上。指尖传来微微发涩的颗粒感,还带着淡淡的烟火气息。

她屏住呼吸,将全部心神都沉入其中,目光如炬,透过那道狭窄的缝隙,一页一页地“读”着账册上的关键信息。每记下一笔,她便用沾了炭灰的手指,在宽大的袖口内侧轻轻划下一道印记,触感粗糙而又隐秘。

“三月初七,出米三百石,记,赈济灾民。”

“三月初八,入银一千二百两,录,售予南来行商。”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并非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内心的愤怒如火山般即将喷发!赈灾的米粮,转眼间就变成了高价出售的商品,售价竟然比市价还高出整整五成!更让她感到震惊不已的是,账册中那本该记录粮食运输、储存损耗的“折损”一栏,常年都是空空如也。这足以说明孙德海不仅贪婪,而且是贪得毫无顾忌,连虚报损耗这种起码的遮羞布都懒得去用了!

整整七十三笔关键的出入账目,如刀刻斧凿般,被她一笔不漏地烙印进了脑海。

就在她准备悄然撤离之时,脚下微微挪动,眼角忽然瞥见门缝下方压着一根几乎看不见的丝线,另一端连接着内室的铜铃。她心头猛地一凛——这是“响铃绊马索”,显然是专为防范夜盗所设!若贸然跨出,铃声必定响起,到时候万难脱身。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知鸢临危不乱。她没有选择慌乱逃窜,反而手腕一抖,反手将桌上的油灯打翻在地!“哗啦”一声脆响,灯油泼洒而出,瞬间燃起一片火光,橘黄的焰舌如贪婪的恶魔,迅速吞噬着干燥的账簿边缘,焦味迅速弥漫开来。

“走水了!账房走水了!”她用沙哑的嗓音大声尖叫一声,随即整个人如泥鳅般灵活地滑到墙角,借着混乱的烟雾与光影巧妙地遮蔽住身形。

院外的衙役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惊动,乱糟糟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响成一片,灯笼火把汇聚成了一条流动的光河。趁着所有人都在慌乱扑救那场“意外”的大火之时,沈知鸢找到了墙角一个不起眼的狗洞,毫不犹豫地钻了出去。

当她从另一端狼狈地爬出时,衣裙上已经沾满了污泥和油渍,膝盖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那是蹭破皮的刺痛。但她的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映照着远方尚未熄灭的火光,如同寒夜中的璀璨星辰。

回到城中的秘密据点后,她立刻唤来心腹老耿,将脑中记下的所有数据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

“按我说的,做两本账!”她的声音清冷而又坚定,“一本,按照这些数据做旧,当做我们‘伪造’的罪证,以备不时之需。另一本,抄录原件,加盖我私印,再滴一滴血封缄——此非为字迹,乃为明志:若有篡改,我必血祭到底!藏入运盐的马车夹层里,立刻送往正在邻县巡查的巡按御史行辕!”

“老耿,”她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沉沉夜色,“巡按御史身边那位吴推官,是我恩师的门生,向来有着清名。此次他奉命先行查访,正是我们的突破口。你务必确保他能够亲手接到这份‘礼物’。”

五日后,邻县的一家茶肆内。茶香袅袅氤氲,水汽模糊了窗纸。吴推官端着茶碗,百无聊赖地听着市井间的闲谈,瓷杯边缘残留着一圈浅褐的茶渍。

就在此时,一个穿着青衣、面容形容憔悴的女子悄然坐到了他的邻桌。趁店小二弯腰上茶的瞬间,那女子动作飞快地将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东西塞到了他的手边,同时压低声音,用几不可闻的气声说道:“大人,这是清河的‘官米’。”

吴推官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去,纸包里是一小撮已经发霉生虫的米粒,泛着灰绿斑点,散发出淡淡的腐酸味;旁边还有一页残破的纸,上面抄录着几笔触目惊心的账目。

他正要发作,那女子又紧接着补了一句:“大人若是不信,可立刻派人查验清河官仓。今日,第三仓左边墙角下的米,必然与此物一模一样!”

话音未落,女子便起身匆匆离开,脚步轻捷,瞬间汇入人流之中,再也寻觅不见。只留下那股混合着尘土与药草的淡淡体息,在空气中缓缓消散。

吴推官捏着那撮发霉的米,看着纸上“赈济”与“高价售卖”并存的记录,手心瞬间冒出冷汗,湿漉漉地粘住了纸角。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起身,带着这包骇人的证据,火速赶回行辕上报。

而就在此刻,清河县衙的后院地窖中,孙德海正对着一个空空如也的巨大石室,发出野兽般绝望的咆哮。

“银子呢?!我让你们连夜转移的三十万两赃银呢?!谁干的?!”他的吼声在封闭的空间里来回撞击回荡,震得头顶的尘灰簌簌落下,落在他花白的鬓角上。

他双目赤红,一把狠狠揪住面前管事的衣领,疯狂地嘶吼道:“说!到底怎么回事!”那管事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嘴唇颤抖得厉害,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孙德海的怒吼还在地窖中持续回荡,书房的方向,他派去监督运银的心腹家将,突然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一张脸惨白如纸,人还没到门口,就凄厉地哭喊起来。

“大人!大人不好了!我们……我们在黑风口……”

“吞吞吐吐作甚!”孙德海一把揪住他的前襟,眼中布满了血丝。

“车队行至黑风口,忽然狂风卷沙,天地瞬间变得一片昏暗!火把尽数被吹灭……待我们重新点燃,车夫全都昏倒在地,十几辆重载大车……竟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地上只留一张纸条……”

“上面写了什么?”孙德海的声音颤抖得已经不像人语。

那人哆嗦着从怀中掏出皱巴巴的纸,颤声道:“写着……‘去年腊月那批盐引的事,账已结清。余债未偿,来世再还。’”

孙德海浑身剧烈震动,仿佛遭受了雷击一般。那句话,正是他昨夜亲口下令使用的灭口暗语!如今,却被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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