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将军那带着破音的吼叫，像一颗炸雷，在死寂的会议室里嗡嗡回荡，总算把一群石化的高级将领们从魔幻现实的冲击中震醒了几分。
霖一澈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手指还保持着往口袋里塞手机的姿势，僵在半路。他眨了眨眼，看着眼前这位双目赤红、呼吸粗重得像刚跑完武装十公里的二星将军，又偷偷瞄了一眼主位上依旧表情管理失败、介于心肌梗塞和灵魂出窍之间的张将军。
“啊？还……还拆？”霖一澈的声音带着点刚干了大事后的虚脱，以及一种发自内心的困惑，“领导，这……游戏里建模就一个，炸了就没了啊。CD……呃，冷却时间挺长的，能量也不够。”
他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尽可能的无辜且诚恳，像个不小心弄坏了唯一玩具的小孩。
“冷却个屁！能量不够个屁！”冲进来的李将军（霖一澈从肩章和周围人终于活过来的眼神判断出来的）直接爆了粗口，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霖一澈的胳膊，力道大得让他瞬间龇牙咧嘴，感觉骨头都在呻吟。“你小子别跟我耍滑头！刚才那是什么？啊？！那是神厕！东瀛那个神厕！在全世界直播镜头底下！炸了！成了他妈满天放彩虹屁的烟花！！你告诉我这是游戏冷却时间？！”
他另一只手猛地指向墙上那面巨大的屏幕，手指因为激动而剧烈哆嗦着。画面已经切回了NHK的演播室，主持人面色惨白，语无伦次，背景是依旧混乱的街头和漫天飘落的、未散尽的彩色光尘，像一场荒诞不经的庆典尾声。
“看清楚！这是现实！现实！！你手指头一点，它现实里就炸了！你现在跟我说游戏里没了？！能量不够？！”李将军的吐沫星子再次精准覆盖霖一澈的脸庞。
霖一澈被他晃得头晕，苦着脸，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李将军，李将军！您轻点……胳膊，胳膊要断了！真不是我不想，是这‘尘歌壶·战略威慑版’里面，每个特殊建筑模型都是唯一的，拆解功能有内置能量限制，一次性的。拆完了，模型就碎了，得……得重新收集材料合成。”
他这话半真半假。真的是，这魔改版尘歌壶里，这种带有“因果律”性质的建筑模型确实稀有得令人发指，制作起来需要消耗一种名为“历史修正粒子”的玩意儿，这玩意儿获取途径玄学，连他自己都还没完全摸清门道。假的是，冷却时间没那么绝对，如果有足够的“粒子”，理论上他可以再搓一个出来。
但他不能这么说。一来，露富招灾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二来，得保持神秘感和……一点点被迫营业的委屈，这样才能掌握主动权，而不是被当成随时可以压榨的许愿机。
“材料？什么材料？举国之力给你找！”李将军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猛地转头看向主位的张将军，眼神灼热得能点燃烟，“老张！你听到了！这小子……这是个国宝！不！是战略威慑级人形自走炮！必须立刻最高级别保护！不，是供起来！他要什么材料？就算是外太空的陨石，也给他弄来！必须让他能再拆一遍！不，是拆十遍！一百遍！”
张将军终于从巨大的冲击和之前的尴尬（他刚吼完“胡闹”现实就胡闹给他看了）中缓过神来。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烟草和疲惫的味道，努力让面部肌肉恢复往日的威严，但眼神里的震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火热却如同余烬，无法完全掩藏。他挥了挥手，示意激动得快要爬上桌的李将军先冷静，然后目光如同精准的定位器，牢牢锁定了霖一澈。
“霖一澈同志，”他的声音沉稳了许多，但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那声“同志”叫得格外清晰有力，“你确定，只要……‘材料’足够，你就能……再次实现类似的效果？针对特定的，具有……特殊意义的建筑或目标？”
他的用词非常谨慎，但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都明白那“特殊意义”指的是什么。
霖一澈揉了揉还在发疼的胳膊，老实巴交地回答：“理论上是这样，领导。但这个‘材料’很特殊，不是普通的钢铁水泥，它叫‘历史修正粒子’，具体怎么来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完成任务，或者……达成某些特定条件后，系统自动发放的奖励。”他适时地露出了一个比实习生还实习生的、纯良又困惑的表情，“我现在包里……呃，我是说，游戏库存里，就够刚才那一次的，现在……清零了。”
“历史修正粒子……”张将军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充满玄幻色彩的名词，眉头紧锁，仿佛在咀嚼这其中可能蕴含的无限可能与悖论。他看了一眼旁边激动得已经开始无意识搓手的李振邦将军，又扫过会议室里其他终于从呆滞中恢复，开始交头接耳、眼神火热的将领和专家们。
一股无形的电流在空气中窜动。如果说之前是绝望的泥潭，那么现在，他们眼前出现了一条……画风清奇，但绝对够力的捷径。
“立刻成立‘零号项目组’！”张将军猛地一拍桌子，这次不再是愤怒，而是带着一种破开迷雾、发现新大陆般的决断，声音斩钉截铁，“李振邦！”
“到！”李将军瞬间站得笔直，声音洪亮。
“你任组长！调动一切必要资源，权限提到最高！任务只有一个：全力配合霖一澈同志，解析这个……‘历史修正粒子’，满足他的一切合理需求！”张将军的目光回到霖一澈身上，那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托付，以及一种看着人类终极武器的复杂情绪，“霖一澈同志，从现在起，你的安全是国家的最高优先级之一。你需要什么，直接向李将军汇报。你的任务……就是研究明白你这个‘游戏’，以及，在必要的时候，为国家……再次‘燃放烟花’！”
“是！保证完成任务！”李振邦将军吼得比刚才还响亮，然后脸上瞬间冰雪消融，笑出了一脸褶子，一把搂住霖一澈的肩膀，力气依旧大得让霖一澈一个趔趄，“走走走！小林同志！不，林顾问！咱们换个地方详谈！你这手机……可比核……比什么都金贵！想吃点什么？国宴大师傅现在就能给你开小灶！”
霖一澈被李将军半搂半拖着，像挟持一件易碎国宝般往外走。他回头看了一眼会议室。只见张将军已经拿起了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神色凝重地开始汇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而墙壁屏幕上，东瀛那边的混乱场面仍在继续，那飘散的彩色光尘，像是一个新时代降临前，荒诞而绚丽的注脚。
他低下头，借着身体的掩护，手指在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上飞快地一划。
解锁，进入《原神·特供版》。尘歌壶界面里，那个“靖国神厕·等比例复原（可爆破）”的图标，已经变成了灰色的【已摧毁】状态，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不断旋转的沙漏标识，似乎在倒计时着什么。
但在物品栏最不起眼的角落，一个伪装成系统邮件的图标上，显示着一个鲜红的“1”。
他意念一动，点了进去。
【系统邮件：恭喜您完成隐藏成就——“烟花的艺术”。奖励：“历史修正粒子”x50，“因果纠缠线索（残缺）”x1。】
霖一澈的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嘴角，一丝极淡、极快的弧度勾起，旋即隐没。
看来，这“烟花”，不仅能放，似乎……还能放得更绚烂，更出乎意料。
而且，好像……还顺手钓到了一条意想不到的大鱼？
“因果纠缠线索……”他在心中默念，任由热情过度的李将军将他拥出了这间注定要载入某些绝密档案的会议室。
走廊明亮的灯光下，他微微眯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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