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幕上的文字，如被无形之手拂过的沙画，在一阵诡异的波动后，彻底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没有任何预警，直接开始播放的影像记录。
画面色调阴冷，场景似乎是一间绝对隔音的审讯室或实验室。
一个穿着基金会制式白大褂的男人，正坐在一张金属桌前，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神情专注而疲惫。
他的面前，摊开着一本厚重的，书页已经泛黄的古老抄本。
男人的手中没有笔，但他每在书页的空白处做出书写的动作，一行行清晰的黑色墨迹，便凭空浮现。
这是在与一个无法用声音交流，只能寄宿于文字中的异常，进行对话。
【蓝星历21/08/2005】
【采访者：特工OHara】
特工OHara的手指在书页上划过，新的字迹随之成型。
OHara：你要进到一本17世纪西班牙抄本《孤儿故事》里。
OHara：我们需要你确认里面的一个角色是否是异常插入的。
书页上沉寂了几秒，随后，一行截然不同的，带着几分潦草与不耐烦的字迹，在OHara的提问下方浮现出来。
SCP-423：那个堂吉诃德？
OHara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
OHara：对，没错。
这一次，书页上的沉默持续了更久。
久到特工OHara甚至下意识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终于，SCP-423的回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抗拒与烦躁，猛地印在了纸上。
SCP-423：我…你看，不是我不讲理，但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这货是个什么东西？
OHara的指尖悬停在书页上方，他似乎在斟酌用词，试图安抚这个特殊的“勘探员”。
OHara：我们知道，他是拉曼查之男。
OHara：但我们需要更精确的评估。
SCP-423的字迹几乎是瞬间就反驳了回来，墨迹显得比之前更重，仿佛书写者在用力戳着纸面。
SCP-423：评估？你们评估不了他！你们根本不明白！
SCP-423：他的打破第四面墙也会打破第四面墙。
SCP-423：他在自己的故事里有自己的同人小说，这小说自己同人的还是个根本不存在的故事。
SCP-423：他基本上是在用元虚构写书。
SCP-423：就像，字面意义的——这是他的书。
OHara静静地看着那几行字，影像中，能清晰地看到他的瞳孔在收缩。
良久，他才继续“写”下指令，这一次，他的字迹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
OHara：这是任务。
书页再次陷入了死寂。
过了许久，一行新的字迹才缓缓出现，那字里行间，充满了妥协与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无奈。
SCP-423：天。
SCP-423：行吧。
SCP-423：就是，呃——如果弄出问题了不要怪我，好吧？
……
Overlord世界，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王座之间。
绝对的忠诚与极致的威严，构成了此地永恒不变的基调。
然而此刻，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凝固的惊骇，正从王座之下，那个以智慧与谋略著称的恶魔身上，弥漫开来。
迪米乌哥斯扶着自己那副无框眼镜，镜片下的双眼，第一次失去了往日的深邃与从容。
他的指尖甚至在微微发颤。
“他的……打破第四面墙……也会打破第四面墙……”
小恶魔低声重复着光幕上的那句话，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无法抑制的惊惧。
“安兹大人！”
他猛地抬头，望向端坐于骸骨王座之上的无上至尊，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尖锐。
“您能理解这句话的恐怖之处吗？”
安兹·乌尔·恭的骷髅头颅微微偏转，深邃眼眶中的红光闪烁了一下。
他当然不理解。
什么第四面墙，什么元虚构，这些词汇对于一个普通的上班族铃木悟而言，过于遥远和陌生。
但他绝不能表现出来。
他必须维持无上至尊的威严与智慧。
“迪米乌哥斯，阐述你的见解。”
安兹用他那沉稳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下达了命令。
“是，安兹大人！”
迪米乌哥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他的语速依然比平时快了许多。
“安兹大人，‘打破第四面墙’，在某种理论中，指的是故事中的角色，意识到了自己是虚构的存在，并开始尝试与故事外的‘读者’或‘作者’进行互动。”
“这本身，已经是一种极高的位格，意味着他能触碰到创造并定义他自身世界的高层叙事法则！”
迪米乌哥斯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更合适的比喻。
“这就好比，我们纳萨力克的一个普通骷髅兵，突然有一天，意识到了自己只是一个由数据构成的NPC，然后他开始直接向您，甚至是向创造了YGGDRASIL这个游戏的‘无上存在’们，直接对话！”
这个比喻让安兹心中一跳。
他立刻明白了第一层意思的可怕。
但迪米乌哥斯接下来的话，才真正让他感受到了什么叫作无底的深渊。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安兹大人！”
迪米乌哥斯的表情变得无比凝重，甚至带着一丝绝望。
“最可怕的是后半句——‘他的打破第四面墙，也会打破第四面墙’！”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不仅能意识到自己是故事角色并与更高层互动，他这个‘互动行为’本身，又能再次打破一个更高层次的墙！这是一个无限递归的叙事层级突破！”
“换言之，就算我们认为的‘现实’，或者说‘作者’所在的层面，对于他而言，也只不过是另一个需要被他打破的‘故事’！他可以无限地向上跃迁，将任何试图定义他，观察他，收容他的存在，都降格为他故事中的‘角色’！”
迪米乌哥斯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了恐惧的呓语。
“他的力量没有上限，因为他总能创造一个‘更高’的叙事层，然后凌驾于其上。这……这太可怕了。”
王座之间内，死一般的寂静。
安兹·乌尔·恭坐在王座上，一动不动。
但他体内的，那颗属于铃木悟的灵魂，却在疯狂地颤抖。
他想到了YGGDRASIL的GM，想到了那些游戏开发者。
在玩家眼中，他们就是神，是定义一切的“作者”。
这本身，不就像是一个“故事”吗？
如果有一天，那个疯骑士出现在纳萨力克，他会如何定义自己？
一个玩弄生命的巫妖王？一个亵渎神灵的死灵法师？
当自己引以为傲的世界级道具，在对方那“更高叙事层”的裁定下，被定义为“异端的玩具”时，自己又该如何反抗？
安兹感觉自己的灵魂之火，那团代表着他存在核心的红色光芒，正在剧烈地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
崩坏：星穹铁道，黑塔空间站，主控舱段。
无数的数据流在全息屏幕上飞速闪过，冰冷的机械臂在轨道上有条不紊地移动着。
整个空间站，就像一个由理性与秩序构筑的精密仪器。
而仪器的核心，黑塔，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光幕上的对话，她那精致的人偶脸上，露出了发现新玩具般的兴奋表情。
“哦？递归式的元叙事能力？”
她抱着双臂，围着光幕飘了一圈，紫色的眼瞳里闪烁着解析的光芒。
“真是有趣的样本。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不断自我升维的逻辑悖论。”
她伸出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一道复杂的能量结构模型图瞬间在她面前展开。
“根据现有信息进行推演，他每一次‘打破墙壁’的行为，都会导致其所在的叙事维度发生坍缩，并将自身提升到一个新的，无法被原维度逻辑所束缚的超验层面。”
“这个过程会不断重复，理论上没有尽头。除非有一个更高阶的‘绝对真实’，能够锚定住他的升维行为。”
黑塔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天才特有的，混合着欣赏与占有欲的笑容。
“真想把他抓来做成奇物，好好研究一下。他的能量模型一定非常优美。”
她的话语轻描淡写，仿佛在讨论的不是一个能颠覆现实的恐怖存在，而是一只结构奇特的星际扑满。
“警告，黑塔女士。”
空间站的智能系统，发出了毫无感情的电子音。
“根据模拟推演，捕获目标SCP-4028的成功率为0.00001%。并且，任何试图对其进行‘收容’或‘研究’的行为，都有99.99%的概率，导致观测者自身被‘故事化’，成为目标叙事中的一部分。”
“哦？概率这么低吗？”
黑塔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兴奋了。
“那不是更有挑战性了吗？”
“一个活着的，会行走的‘道途’悖论。如果能解析出他的存在原理，或许……我们就能找到一条通往终点的，全新的捷径。”
对于黑塔而言，恐惧是一种无聊的情绪，只有未知，才是永恒的乐趣。
……
鬼灭之刃世界，产屋敷邸。
庭院里的紫藤花开得正盛，微风拂过，带来阵阵宁静的香气。
产屋敷耀哉静静地跪坐在廊下，他那张被诅咒侵蚀的面容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但那双失明的眼睛，却仿佛能洞悉一切。
他的妻子天音，正用温柔而平稳的语调，为他念诵着光幕上的文字。
当念到“他的打破第四面墙也会打破第四面墙”时，即使是心如止水的天音，声音也不禁出现了一丝颤抖。
“……就是，呃——如果弄出问题了不要怪我，好吧？”
念完最后一句，天音沉默了。
整个庭院，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天音。”
许久，产屋敷耀哉才轻声开口。
“是，夫君大人。”
“那个名为SCP-423的存在，它本身，也拥有穿梭于不同故事的能力，对吗？”
“是的，光幕上是这样介绍的。”
产屋敷耀哉缓缓地点了点头，嘴角牵起一个苦涩的弧度。
“连同样能穿梭故事的存在，都如此畏惧他……看来这位骑士，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和……不可理喻。”
他听不懂那些复杂的词汇。
第四面墙，元虚构，这些概念对他来说太过陌生。
但他能听懂一样东西——恐惧。
“夫君大人……”天音的声音里带着担忧。
“我没事。”
产屋敷耀哉抬起头，“望”向天空的方向。
“我只是在想……鬼舞辻无惨，他追求了千年的永恒，想要成为究极的生物，摆脱一切束缚。”
“可这位堂吉诃德，他似乎生来就超越了所有的束缚。他甚至可以击碎‘故事’这个囚笼本身。”
产屋敷耀哉的声音变得悠远。
“我们与无惨的战斗，是在‘生与死’的规则下进行的。我们用一代代人的牺牲，去对抗他的不死。但这位骑士……他似乎，连‘规则’本身都可以对抗。”
“如果他出现在这个世界，看到饱受折磨的我们，和永生不死的鬼。在他那套骑士的准则里，会如何判断谁是需要被拯救的‘公主’，谁又是必须被讨伐的‘恶龙’呢？”
这个问题，让天音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是啊。
在堂吉诃德那疯狂而纯粹的逻辑里，长久地活着，甚至永生不死的鬼，会不会被他看作是某种“神圣”的存在？
而不断死去，不断挣扎的人类，又会不会被他视为“孱弱”而“缺乏信仰”的群体？
一种比面对鬼舞辻无惨时，更加深沉的寒意，笼罩了这座宁静的庭院。
他们所对抗的，是一个可以被理解的“恶”。
而堂吉诃德，是一个无法被定义的“混沌”。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