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4S店盯完梢回来,张小泗没急着找王老三对质,反而往菜站隔壁的老会计家绕——张会计是刘爷爷的棋友,退休前在国营建筑厂管了三十年账,最会从密密麻麻的数字里揪猫腻。去之前,他特意从菜站货架最里层翻出两斤新炒的绿茶,用奶奶织的粗布包得方方正正,布角还露着点小梅花绣线——这茶是前阵子帮城郊茶农修坏了的采茶篮,茶农硬塞给他的,说“明前茶,泡着香”。
张会计家的木门没关严,隔着老远就听见里屋传来“噼里啪啦”的算盘声,混着老式座钟的“滴答”声,透着股安稳劲。推开门,见老人正趴在靠窗的旧木桌上对账,桌上铺着张褪色的绿桌布,摆着个掉瓷的搪瓷茶缸——缸身印着“劳动模范”,是他年轻时得的奖,里面泡着的茶叶已经沉了底,水色发深。
“张叔,忙着呢?”张小泗轻手轻脚把茶叶放在桌角,顺手拿起茶缸,往里面续了点热水,水汽裹着淡茶香飘起来。“这茶是新采的,您尝尝,比您平时喝的陈茶鲜。”
张会计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睛笑成了缝:“你这小子,每次来都带东西。坐,是菜站的流水账要对账?”
“不是菜站的,是工地的。”张小泗从修鞋箱里掏出张折叠整齐的纸——是昨天跟在王老三后面,趁他去4S店的功夫,从工地办公室窗缝里抽出来的账本复印件。纸边还沾着点水泥灰,是他从窗台上蹭到的。“这是城外楼盘的工程款记录,王老三欠了农民工80万工资,却开奔驰、买貂皮,我怀疑这账本里藏着猫腻。”
张会计接过复印件,凑到窗边的亮光下,手指捏着纸角,一点点往下挪。他先看了眼表头的“工程进度款明细”,又指着“材料采购费”那栏:“你看这数字,钢筋每吨报了六千,去年市场价最多四千五,这就虚高了三成。”说着,他从抽屉里摸出支铅笔,在数字旁边画了个圈,笔尖顿了顿,又指向“协调费20万,收款方李主任”:“这‘协调费’最可疑——工地协调最多花个万八千,哪有要20万的?十有八九是给街道办李主任的好处费,官商勾结才敢这么明目张胆。”
“李主任?”张小泗心里一沉——难怪王老三敢拖欠工资还打人,原来是有靠山。他想起之前处理惠民超市案时,监管局的人提过“基层公职人员滥用职权”的事,没想到这次又遇上了。
“就是管咱们这片工地审批的李主任,”张会计放下铅笔,端起茶缸喝了口,茶缸底的茶叶渣沾了点在嘴角,“前阵子我跟老刘(刘爷爷)下棋,听他说这李主任总跟王老三一起去酒楼,每次都是王老三结账。这20万,怕是进了李主任的腰包,不然王老三哪敢这么嚣张。”
一直蹲在门口没说话的赵公明,这时慢慢站起身。他手按在腰间的铜钱串上,串子正微微发烫,最中间那枚康熙通宝贴着衣料,轻轻往账本复印件的方向蹭了蹭——这是铜钱串在确认“协调费”确实是黑心钱,没有冤枉人。“张叔,您能从这页账本看出总工程款大概有多少不?”赵公明的声音比平时轻,怕打断老会计的思路。
张会计又拿起复印件,手指在数字上划来划去,嘴里念念有词:“这只是10月份的进度款,按这个比例算,总工程款至少有两百万。王老三只给农民工发了三个月工资,算下来也就四十万,剩下的要么被他贪了,要么就像这20万一样,送了人情。”
临走时,张会计把账本复印件叠得方方正正,塞进张小泗的粗布口袋:“这东西你收好,是重要证据。要是需要我去作证,随时叫我——我最见不得这种吞农民工血汗钱的事,当年在建筑厂,我连工人的加班费都不敢少发一分。”张小泗攥着口袋里的复印件,纸边硌着手心,却觉得踏实——从刘爷爷到张会计,街坊们的帮忙像一团暖火,让他知道这事儿不是他和赵公明两个人在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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