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陈无道就出门了。
他昨晚没睡多久。躺下时还在想那张追踪符能不能用。早上醒来第一件事是摸了摸胸口的令牌，确认还在。然后他穿上外门弟子的灰袍，系好储物袋，往执事堂走。
路上遇到几个早起的弟子。有人看了他一眼，低声说了句什么，其他人笑了。他没停下，也没抬头，只当没听见。
走到半山腰，一个巡逻弟子拦住他。
“宗主有令，你马上去大殿。”
“什么事？”
“不知道，只说必须到场。”
那人说完就走了。陈无道站在原地，手指动了动。这命令来得突然，不像事先安排好的。他昨天还在旧丹房试新技能，想着怎么避开王长老的眼线，今天就被叫去大殿，连个由头都没有。
系统也没响。
他皱眉，转身朝主峰走。台阶很长，越往上风越大。他走得不快，每一步都踩稳。这种时候出事，多半不是好事。可躲不掉，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大殿前已经站了不少人。
内门弟子站在两边，外门弟子站在后面。长老们坐在高台下，王长老也在其中，拄着乌木杖，脸色难看。云天行站在最上面，银发束在道髻里，紫色宗主袍的袖口闪着金光。
陈无道低头走到指定位置，站定。
没人说话。
过了一会儿，云天行开口：“今天叫大家来，有一件事要说。”
他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得清。
“玄霄宗立派三百年，一向看重修为和心性。强敌来了，有人选择打，有人选择守。但不管怎么选，只要能活下来，带回消息，就是功臣。”
底下有人动了一下。
云天行继续说：“陈无道，外门出身，没背景，没靠山。从秘境试炼到宗门大比，几次差点死掉，但他一直没倒下。他不用最强的招式，也不抢最风光的位置，可每次关键时刻都能反杀，保住自己，完成任务。”
听到这里，不少人看向陈无道。
他还是低着头，手垂在身侧。
“这不是运气。”云天行抬手，一道灵光飞出，落在陈无道面前。那是一枚青铜徽记，正面刻着“智勇”两个字。
“这是‘智勇徽记’，一百年来只给过三人。今天，我把它交给陈无道，列为内门榜样。所有弟子可以看他怎么做，学他的思路，不要只看手段强不强。”
话音落下，全场安静。
有人皱眉，有人咬牙，也有人眼睛发亮。
王长老坐在下面，手掐住杖头，指节发白。他想说话，但最后没开口。他知道这时候反对，就是在打宗主的脸。
陈无道伸手接过徽记。
冰凉的金属贴在掌心。他低头看了一眼，慢慢别在胸前。动作很轻，像是怕弄坏。
“谢宗主。”他说。
声音不高，也不低。
台下开始有议论。
“靠偷袭赢的人也能当榜样？”
“你懂什么，人家每次都活下来了，换你早死了。”
“可这算什么修行？躲着打，背地动手，哪像个正经修士？”
这些话传不到台上，但陈无道听得见。他不反驳，也不解释。他知道这些人骂的是“手段”，但他们不明白——能活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强者。
云天行扫视全场，目光停在陈无道身上。
“我们常教弟子要勇往直前，宁死不退。可现实是，很多人死得太早，连敌人是谁都没看清。陈无道不一样。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藏。这不是胆小，是清醒。”
他顿了顿，“从今天起，宗门加一门课，叫‘应变之道’，专门讲怎么在劣势中活下来，在绝境中反击。由周不通执事负责，参考陈无道以前的经历写教案。”
这话一出，连几位长老都坐直了身子。
这是要把“苟着打”变成正式修行方法。
王长老猛地站起来：“宗主！这样推崇躲战的做法，不是让人更怕打仗吗？要是人人都学他藏起来阴人，玄霄宗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云天行看他一眼：“那你告诉我，李玄迎战时多威风，结果呢？被一掌废了道基，到现在还在闭关。而陈无道，没死，赢了，还拿到了藏经阁通行令。你要脸面，还是要结果？”
王长老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大殿再次安静。
就在这时，天空一声巨响。
一张血色符纸撕开云层，直冲大殿而来。守卫弟子跳起来接住，跪地呈上：“北境急报！三座哨塔失联，最后消息是‘黑雾蔽日，血影掠空’，怀疑魔修大规模集结！”
云天行接过密报，快速看完，脸色变了。
他抬头看向北方天空，眼神变得锋利。
“魔修沉寂多年，最近频繁活动。边境已有五名巡防修士失踪，尸体昨天在河滩被发现，全身精血被抽干。”
台下一片哗然。
“是血魔宗的手法。”
“他们想干什么？难道又要开战？”
云天行抬手，大家安静。
“我玄霄宗不怕战。但我们得知道敌人在哪，有多少人，想干什么。”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陈无道身上。
“有些人，擅长在暗处行动。不会暴露，也不会乱出手。他们能活着回来，带回真相。”
这句话没点名。
可所有人都看向陈无道。
他站在原地，手按在胸前的徽记上。
那枚铜牌还在发烫。
云天行走下高台，站到他面前。
“你愿不愿意接这个任务？”
陈无道没马上回答。
他知道一旦答应，就是把自己送进最危险的地方。魔修不会讲规矩，也不会留活口。可如果不去，北境百姓会死，边防会崩，战火会烧到宗门。
他抬起头：“我可以去。但有个条件。”
“说。”
“我要一支小队，最多五人，由我选人。行动期间，不受执法堂管。”
王长老冷笑：“你还敢提条件？”
云天行摆手：“准了。”
“另外，”陈无道继续说，“我需要一份完整的边境地图，近三年所有失踪案的记录，还有……一次自由进出藏经阁三层的权限。”
这次连长老们都吃惊了。
藏经阁三层，只有化神期以上才能进。
云天行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
“你小子，胃口不小。”
“我不贪。只是想活得久一点。”
大殿里没人笑。
云天行点头：“全都给你。”
他转身对众人说：“从现在起，陈无道负责北境探查任务。谁阻拦，按违抗宗门处理。所有弟子不得泄露他的行踪，违者逐出师门。”
命令下达后，人群开始散去。
长老们留下商量对策，弟子们三三两两离开。有人对陈无道投来敬佩的目光，也有人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他不在意。
走到殿门口时，云天行叫住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吗？”
陈无道回头。
“因为你不怕死，但更怕白白送死。”
宗主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魔修那边，有人恨你。血魔宗长老的功法残篇在你手里，他不会放过你。这一趟，不只是查情报，也是诱饵。”
陈无道点头：“我知道。”
“正因为你这样，你才最合适。他们会盯你，但抓不住你。你能让他们乱，能让他们的计划出错。”
云天行拍了下他的肩：“活着回来。我不需要英雄，只需要一个能把真相带回来的人。”
陈无道把手从徽记上拿开，握紧了储物袋的绳子。
“我会的。”
他转身走下台阶。
风从北面吹来，带着一丝腥味。
他抬头看了看天。
乌云正在聚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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