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攥着那半张油布地图，跟着刀疤强往废弃砖窑走。夜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像小刀子在刮，可他手心却攥出了汗——油布上“月圆夜，西窗下”那行字，被汗水浸得有些发皱。
砖窑入口藏在一片半塌的土墙后，刀疤强扒开疯长的蒿草，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一股混杂着铁锈和霉味的寒气扑面而来。“进去后贴着左墙走，别碰那些挂着的东西。”刀疤强压低声音，往他手里塞了支半截蜡烛，“到了西窗，敲三下，等回应再推门。”
林默点点头，猫腰钻进洞口。里面比想象中宽敞，借着烛光能看到一排排废弃的砖架，上面挂着些看不清的黑布包，风从窑顶破洞灌进来，布包晃悠着像吊在半空的影子。他贴着左墙慢慢挪，脚边不时踢到些金属零件，叮当作响在空窑里格外刺耳。
忽然，烛光猛地一跳，墙上投出个巨大的影子。林默攥紧手里的匕首，却见那影子缓缓转过身，是个裹着军大衣的老头，手里拎着盏马灯，正是老陈。“来了？”老陈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刀疤强没跟你说？这窑里啊，藏着雷爷十年前偷运源能矿石的账本。”
林默一愣，烛光下，老陈掀开墙角的石板，露出个黑黢黢的地窖口。“下去看看就知道了。”老陈率先跳下去，马灯的光在下面晃了晃，“当年苏晴她爹就是帮雷爷记这账的，后来被灭口……”
话没说完，窑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苏晴抱着胳膊站在洞口，睫毛上沾着雪粒，脸色比雪还白：“我都听到了。”她手里攥着块碎镜片，是从柴房窗户上掰下来的，“我爹不是被灭口的，是被雷爷逼得跳了窑边的暗河。”
林默心里咯噔一下，刚要开口，就见苏晴突然把镜片对准烛光，光线折射在窑壁上，映出一串歪歪扭扭的字——正是油布地图上没写完的下半句：“西窗下，暗河通”。
老陈的脸瞬间白了：“你……你怎么会……”
“因为这镜片，是我爹当年藏在窑砖缝里的。”苏晴的声音发颤，“他说，哪天看到这光字，就把地窖里的账本烧了，别让更多人被雷爷害死。”
林默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往地窖口跑，刚要掀开石板，就被苏晴拉住。“别碰！”她指着石板边缘的锈迹，“这上面有机关，一掀就会触发警报，雷爷的人五分钟就能到。”
烛光在三人之间明明灭灭，窑外的风声越来越急，像有无数只手在拍打着窑壁。林默看着苏晴手里的镜片，又看了看老陈发白的脸，突然明白——这窑里藏的哪是账本，分明是两代人的命。
“那怎么办？”他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
苏晴却笑了，把镜片塞给他：“你忘了？你会空间裂隙啊。”她踮起脚，往他手心里塞了块冰凉的东西，“这是我爹当年从雷爷那偷的源能矿石，能帮你稳住裂隙。”
林默摊开手心，是块鸽子蛋大的深蓝色矿石，在烛光下泛着幽光。他抬头时，正撞见苏晴眼里的光，比窑里的烛光亮多了。
“记住，从西窗裂隙穿过去，暗河就在窗后第三块砖下面。”苏晴推了他一把，“账本在暗河底的铁盒里，别被水草缠住。”
刀疤强的吼声突然从窑外传来：“雷爷的人来了！”
林默不再犹豫，握紧矿石，对着西窗的方向催动源能。指尖的裂隙比上次更稳，像道蓝色的闪电劈开黑暗，他回头看了苏晴一眼，她正举着马灯往相反方向跑，身影很快被窑外的火光吞没。
“等我。”他在心里说，纵身跃入了那片裂隙之中。
裂隙里的风像无数根细针，扎得林默脸颊生疼。他紧攥着那块深蓝色矿石，源能顺着掌心涌入四肢，让空间裂隙的边缘稳定得像块玻璃——以往每次穿越都会天旋地转，这次却异常清晰，能看到裂隙壁上浮动的画面：苏晴举着马灯引开追兵时被绊倒的瞬间，老陈用身体顶住窑门的背影，还有刀疤强躲在暗处冲他比出的加油手势……
“砰”的一声，他摔在片潮湿的泥地上，裂隙在身后瞬间闭合。
眼前是片狭窄的水道，头顶是拱形的砖顶，马灯的光透过缝隙照进来，映得水面泛着粼粼波光——这就是苏晴说的暗河。空气里满是水草的腥气，脚下的淤泥没到脚踝，冰凉刺骨。
林默摸出火柴，擦亮一根。火光中，暗河两侧的砖墙上布满青苔，每隔几步就有个凹洞，里面堆着些腐朽的木箱。他想起苏晴的话，数到西窗对应的第三块砖，伸手敲了敲——是空的。
指尖用力一推，砖块应声而落，露出个仅容手臂伸入的洞口。他探手进去，摸到个冰凉的铁盒，盒身缠着粗麻绳，上面还挂着把铜锁，锁孔里卡着半片碎镜片——和苏晴给的那块正好能拼上。
“咔哒”一声，锁开了。
铁盒里果然躺着本牛皮账本，纸页泛黄发脆，上面的字迹却力透纸背，记着十年前每批源能矿石的数量、去向，最后几页还粘着张照片：年轻的苏晴爹抱着个小女孩站在窑边，女孩手里举着块和林默掌心相同的深蓝色矿石。
照片背面有行字：“给晴晴留着，等她能自己劈开裂隙那天。”
林默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正想把账本塞进怀里，水面突然“咕嘟”冒起串气泡。他猛地抬头，看到暗河深处浮起个黑影，正缓缓往他这边漂——是个人，穿着雷爷手下的制服，胸口插着把匕首，显然是被灭口的。
“别躲了。”林默对着黑暗喊，声音在水道里回荡，“我知道你们来了。”
水面晃动得更厉害，从砖缝里钻出几个黑影，手里的手电筒光柱在他脸上扫来扫去。
“把账本交出来，饶你不死。”为首的人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
林默握紧矿石，指尖的源能开始涌动：“苏晴引开你们的时候，就没想过让我空手回去。”他突然将账本往水里一扔，趁对方分神去捞的瞬间，催动源能劈开新的裂隙。
这次的裂隙格外宽，能看到苏晴正被两个壮汉按在窑门口，嘴角淌着血却还在骂：“雷爷的狗！有种冲我来！”
“抓稳了！”林默大吼一声，裂隙猛地扩大，刚好将苏晴卷了进来。
她摔进他怀里时，身上还带着窑外的烟火气。“拿到了？”她喘着气问，眼里却闪着光。
“嗯。”林默把账本和矿石一起塞进她手里，“我们走。”
裂隙闭合的最后一秒，他回头看了眼暗河——那些追兵正对着漂浮的账本发呆，而老陈和刀疤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窑门的火光里。
苏晴靠在他肩上，突然笑了：“我爹说得对，能劈开裂隙的人，果然能护住想护的人。”
林默低头看她，发现她嘴角的血迹里，藏着丝如释重负的甜。
隙闭合的瞬间，林默和苏晴重重摔在熟悉的仓库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木头烧焦的味道，远处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那是窑场的方向。
苏晴挣扎着爬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手里紧紧攥着那本牛皮账本，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老陈他们……”
林默没有回答，只是望着火光的方向，眼神凝重。他知道，老陈和刀疤强选择留下断后，大概率是凶多吉少。这种认知像块巨石压在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我们得回去帮他们！”苏晴急得眼圈发红，转身就要往裂隙的方向冲。
林默一把拉住她：“回去就是送死。”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痛苦，“他们用自己拖住追兵，就是为了让我们把账本带出去。我们不能辜负他们。”
苏晴猛地停住脚步，泪水终于决堤：“可我们就这么不管他们吗？”
“不是不管。”林默从怀里掏出那块深蓝色矿石，源能在矿石表面流转，泛起淡淡的蓝光，“这本账记着雷爷和源能矿石的交易记录，是扳倒他们的关键。我们必须把它送到安全的地方，让这些证据发挥作用。这才是老陈他们真正想看到的。”
苏晴咬着嘴唇，用力点头，将账本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好：“你说得对。我们走。”
两人不再犹豫，借着夜色的掩护，朝着远离火光的方向潜行。仓库后的小巷狭窄曲折，两侧的墙壁上布满弹孔，显然不久前刚经历过一场激战。
路过一个转角时，林默突然拉住苏晴，示意她噤声。不远处的垃圾桶旁，蜷缩着一个受伤的年轻人，穿着雷爷手下的制服，腿上中了一枪，正痛苦地呻吟。
“是雷爷的人。”苏晴压低声音，眼里闪过一丝警惕。
林默却摇了摇头：“他被自己人抛弃了。”年轻人的伤口处理得很潦草，像是被匆忙包扎后丢弃在这里，“问问他，或许能知道些消息。”
他们慢慢靠近，年轻人察觉到动静，惊恐地抬头，看到林默手里的矿石，突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别杀我！我知道雷爷的秘密！”
林默蹲下身，示意他说。
年轻人咽了口唾沫，声音颤抖地开口：“雷爷根本不是要源能矿石，他是想……想用矿石里的能量，打开‘虚空裂隙’，放里面的东西出来……”
“虚空裂隙？”林默和苏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是……是雷爷喝醉了说的，”年轻人忍着痛，继续说道，“他说那里面有能毁灭世界的力量，只要打开裂隙，他就能成为主宰……”
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是追兵来了。
“快走！”林默拉起苏晴，不再停留。
年轻人的喊声在身后渐渐远去，被脚步声淹没。
两人一路疾行，不敢有丝毫停留。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火光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才在一处废弃的工厂外停了下来。
工厂的铁门锈迹斑斑，上面挂着一把巨大的铜锁，锁芯早已被锈住。林默看了一眼苏晴，源能汇聚于掌，轻轻一推，锁扣应声而断。
“进去躲躲。”
工厂内部空旷而杂乱，布满了废弃的机器零件，蜘蛛网在横梁上纵横交错。林默找到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用几块破布铺在地上：“先休息一下，等天亮再做打算。”
苏晴靠着墙壁坐下，从怀里掏出半块干硬的面包，递给他：“吃点东西吧。”
林默接过面包，却没有立刻吃，只是望着窗外的月光，思绪飘回了窑场的火光中。老陈憨厚的笑脸，刀疤强咋咋呼呼却总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模样，还有那些素不相识却愿意并肩作战的人……他们的身影在脑海中一一闪过，像不灭的余烬，灼烧着他的心脏。
“林默，”苏晴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你说……老陈他们会没事吗？”
林默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会的。”他不知道这句话是在安慰苏晴，还是在安慰自己，“好人总会有好报的。”
苏晴没有再说话，只是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工厂里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警笛声。
月光透过破损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默看着苏晴疲惫的睡颜，悄悄将那块深蓝色矿石放在她手边——矿石散发的微弱蓝光，能驱散周围的寒意，也能在危险来临时发出预警。
他靠在墙壁上，握紧了手里的源能枪，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工厂的每一个角落。
余烬虽未熄灭，但新的风暴，或许正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悄然酝酿。而他能做的，只有守好身边的人，护好那份承载着无数人希望的账本，等待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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