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方行掌心的毒痕还在发烫，像有只蚂蚁在皮下啃骨头。他刚想开口再问一遍“你给不给血”，头顶那片残月忽然被一片紫雾吞了。
“卧槽！”萧远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动作比兔子还快，“这味儿不对！”
话音未落，山风卷着浓雾扑面而来，石头上滋啦作响，冒起白烟。苏烬禾一个后仰差点坐进溪里，幸好阿黄一爪子扒住她裤脚，硬是把她往回拽了半寸。
“冷无涯！”郑方行冷笑，折扇啪地打开，“你追人从来不挑时辰的吗？非得赶我谈条件的时候来搅局？”
崖顶黑影一闪，冷无涯站在嶙峋石柱上，袖口青色蜈蚣纹路忽明忽暗，手里鎏金手炉喷出更多毒雾。“前朝禾公主，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他声音冷得像冰窖里冻过三天的铁钉，“主子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苏烬禾翻了个白眼：“又是这套？我都听腻了。你们权臣家KPI是不是按‘喊反派台词次数’算的？”
“少废话。”郑方行突然甩手，东宫玉佩飞出，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内侧“免死”二字金光炸裂，一道半圆光盾瞬间罩住三人。
毒雾撞上光墙，像一群醉汉撞上玻璃门，滑稽地绕道走。
“哟？”苏烬禾挑眉，“这玩意儿还能充电？上次怎么没见你开大招？”
“上次我没受伤。”郑方行咬牙，“现在毒入经脉，血一热，禁制就激活了。疼得我想当场退群。”
“退群也没用。”萧远一把扯下护心甲，露出腰间刻着“夜枭”的暗卫腰牌，嗓门大得能震落山顶鸟窝，“陆氏遗孤在此！冷无涯，你当年杀我全家的时候，想过今天吗？”
冷无涯身子一僵。
不是因为气势，是因为那块腰牌——太熟悉了。七岁那年，他被人拖进地牢前，最后看到的就是这块牌子挂在萧远父亲腰上。
“不可能……”他喃喃，“夜枭早就死了。”
“死你个头。”萧远往前一步，肩上的旧伤崩开，血顺着胳膊往下滴，“你还记得‘忠勇死’三刀誓吗？你是第七哨，老子亲手给你刻的刀铭！现在倒帮着王兆麟当狗，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冷无涯右眼的玻璃珠剧烈颤动，里面“宁错杀三千”几个字忽红忽暗，像是系统卡顿的老电视。
“你胡说！”他吼出声，声音却抖得不像话，“我效忠的是太师大人！我……我是为了清君侧！”
“清你妹。”苏烬禾趁机插嘴，“你主子王兆麟书房里摆着二十对耳朵，包括我娘的一只。你说你清君侧，那你先把他的耳朵也挂墙上呗？显得整齐。”
冷无涯呼吸一滞。
“而且。”她继续补刀，“你这假眼里的字，是他私底下写的吧？‘宁错杀三千’——听听，多正能量啊，建议申遗。”
冷无涯猛地抬手捂住右眼，指缝渗出黑血。
“别愣着！”郑方行低喝，“他快撑不住了，但后面那群飞鱼服兄弟已经开始组队放技能了！”
果然，毒雾中三道黑影逼近，手中双刃剑泛着幽蓝光泽，地面被划出四道腐蚀沟壑，直逼脚底。
“走左边断崖！”郑方行咬破指尖，血滴在玉佩上，光盾猛然扩张，轰地撞飞两名暗卫，“那边风向逆毒，雾散得快！”
萧远二话不说扛起苏烬禾就跑，动作利索得像扛麻袋。“抓紧了，大小姐，这可不是免费快递。”
“你才麻袋！”她捶他一下，“放我下来，我能跑！”
“你能跑个鬼。”他喘着气，“刚才在密道里差点把阿黄当枕头睡过去。”
阿黄在前面带路，尾巴高高翘起，像根导航杆。它熟练地绕过一块长满青苔的巨石，钻进一处被藤蔓遮住的树洞。
“这儿！”它喵了一声，爪子拍了拍洞壁。
萧远一头扎进去，郑方行断后，折扇连挥，三根银针精准钉进追兵咽喉。最后一名暗卫刚要扑上来，他扇子一合，直接砸对方鼻梁上，顺带踩着人脑袋跳进了洞。
“哎哟我天。”他瘫坐在地，“这届反派能不能讲点武德？打个架还得爬山涉水。”
洞内空间不大，勉强容下三人一猫。火折子一点，微光照出斑驳树根缠绕的内壁，像谁在墙上画了一堆抽象线条。
苏烬禾揉了揉太阳穴：“所以现在咱们是躲在一棵树肚子里，外面有一群疯批杀手等着我们出去送人头？”
“差不多。”萧远靠墙坐下，撕了块布条缠肩，“但他们不敢进来。”
“为啥？”她问。
“因为这是‘老槐爷’。”郑方行咳了两声，嘴角溢出一丝黑血，“村志上写过，百年前有个将军战死，魂魄寄在这棵树里，专克阴祟之物。冷无涯要是敢进来，怕是要触发百年怨念副本。”
“你编故事能不能走点心？”苏烬禾翻白眼，“再说你都中毒成这样了，还有空背野史？”
“我不是背。”他苦笑，“我是真看见树根上有个人脸……刚刚冲我眨了眨眼。”
三人沉默一秒。
“你幻觉了。”萧远果断结论，“毒发症状。”
“我也希望是。”郑方行抹了把脸，“但我这手心的毒，越来越不对劲。以前只是发烫，现在像有东西在里面爬。”
苏烬禾盯着他手掌看了会儿：“你确定你不是被寄生了？比如某种虫卵，孵化后控制宿主大脑，然后……”
“打住！”萧远举手，“咱能不能别在树洞里搞恐怖故事大会？我现在脑子里全是蛆爬的画面。”
阿黄突然竖起耳朵，转身对着洞口低吼。
外面风声呼啸，紫雾在藤蔓间游走，像一群找不到入口的迷路鬼魂。
“他们没走。”郑方行低声说，“冷无涯不会轻易放弃。”
“问题是。”苏烬禾靠在树根上，语气忽然冷静，“他说我是‘禾公主’，王兆麟要杀我，是因为我血脉特殊。可如果真是前朝皇室，为什么我爹从来没提过？”
“也许他提过。”萧远抬头，“只是你没听懂。”
“比如？”
“比如你小时候发烧，他抱着你说‘这孩子命硬，注定要扛起不该扛的东西’。”
苏烬禾一怔。
那是她六岁的事。那天她中了牵机散，差点没挺过来。
“还有。”萧远又说，“你娘留下的嫁衣，内衬缝着一枚铜钱，上面刻着‘凤栖梧’三个字。你记得吗？”
她点头：“我以为是吉祥话。”
“凤栖梧。”郑方行接话，“前朝皇室女子及笄礼上必戴的簪名。你娘用这种方式，留下线索。”
空气安静了几秒。
“所以。”苏烬禾慢慢开口，“我不是镇国公的女儿，而是某个被灭门的皇族后裔？然后我爹收养我，是为了保护这个秘密？”
“不排除这个可能。”郑方行说，“而且你滴血能开祭坛门，普通人可做不到。”
“那问题来了。”她眯眼，“你们俩谁才是真正的工具人？是我需要你们，还是你们需要我？”
萧远咧嘴一笑：“你现在才意识到？我一直觉得自己是陪跑男二。”
“别贫。”她瞪他，“我说真的。如果我是‘活着的印玺’，那你们接近我，到底是为了救我，还是为了利用我？”
郑方行沉默片刻，忽然抬起左手，把玉佩塞进她手里：“你要不信，现在就可以杀了我。玉佩在我身上，调不动一兵一卒。”
萧远也摘下腰牌扔过去：“我也一样。没有令符，夜枭就是个空壳。”
苏烬禾看着两人，又低头看看手中的东西。
火光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
“行。”她把玉佩和腰牌塞进包袱，“暂时保管。等哪天我发现你们骗我——”
她抬眼，笑得有点冷：
“我就把你们的名字，刻进我爹那本《齐民要术》的‘蠢货名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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