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凝的指尖刚放下酒杯，腕表震动了一下。她没有看屏幕，只是把钢笔尾端在桌面上轻敲了两下。这个动作很轻，但坐在对面的程雪立刻抬起了头。
耳麦里传来程雪的声音：“江总，疾控中心通报，三省出现集中发热病例，患者都在过去四十八小时内接种了我们最新批次的流感疫苗。”
宴会厅的音乐还在响，宾客举杯谈笑。江晚凝站起身，走向最近的控制台。她的脚步不快，也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她调出量子医药生产链的实时监控画面。屏幕上显示着从原料入库到封装出厂的全流程数据流。她的目光停在质检环节。那一段记录有0.3秒的数据延迟。很短，几乎可以忽略，但她知道这不对。
她盯着屏幕三秒。
太阳穴微微一震。
思维推演场启动。
三条路径在脑中生成：第一，运输途中冷链断裂导致细菌滋生；第二，内部人员篡改检测报告；第三，源头菌株被人为污染。
她选择第三条。因为前两条无法解释为什么只影响特定区域的接种者。
“通知实验室，提取样本做基因溯源。”她说。
程雪回复：“已经在做了，结果三十分钟后出来。”
江晚凝合上终端，拿起外套离开宴会厅。电梯下降时，她拨通了疫苗厂厂长的电话。
“今天这批疫苗的全程温控日志发我。”
“江总，所有记录都正常，我们自己也查过。”
“那就再查一次，我要原始日志，不是汇总报表。”
电话挂断。
她走出大楼，夜风扑面。车子已经等在门口。她坐进驾驶座，没有立刻启动，而是打开车载系统接入集团内网。
基因比对结果出来了。
程雪的声音再次响起：“污染源是一种变异菌株，带有韩氏实验室特有的基因标记。这种菌株三年前就被列入禁用名单，理论上不可能出现在民用环境中。”
江晚凝闭上眼。
韩父还没倒下。他在等一个机会，用最隐蔽的方式反击。
她睁开眼，输入导航地址：量子医药A区疫苗厂。
二十分钟后，她站在无菌车间外的观察走廊。透过玻璃，能看到自动化生产线正在运行。工人们穿着防护服来回走动。
她扫视整个流程，最后目光落在厂长办公室角落的一个鱼缸上。水里养着几条红色观赏鱼，底部铺着彩色砂石。
她走进办公室。
厂长迎上来：“江总，我真的不知道问题出在哪，所有流程都合规。”
江晚凝没说话，走到鱼缸前蹲下。她伸手拨动水面，指尖触到底部的砂石。动作很慢，像是随意摆弄。
三秒注视。
思维推演场再次激活。
三条路径浮现：
一、负责运输的司机账户收到一笔来自韩氏空壳公司的转账，时间是疫苗出厂前一天；
二、冷链系统的远程管理接口在运输途中被登录过一次，操作指令修改了温度传感器读数；
三、备用污染菌株藏于鱼缸底砂中的金属盒内，利用水体环境维持活性，避免常规检测发现。
她站起来，对厂长说：“打开这个鱼缸底部的检修口。”
“什么检修口？这只是一个普通装饰鱼缸。”
江晚凝不再多说，直接伸手探到底部，摸到一块可移动的金属板。她用力掀开，取出一个密封的小盒子。
透明培养皿静静躺在里面。标签上的编号清晰可见——KL-47B，正是韩氏三年前被查封的P4级实验项目代号。
“程雪，”她低声说，“送检，同步上传至国家药监数据库备案。”
“明白。我已经联系卫健委技术组，他们会在两小时内到达现场接管样本。”
江晚凝把盒子交给随行安保，然后转身看向厂长。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配合调查，说明你是被蒙蔽还是主动参与；二是等警方来带你走。”
厂长脸色发白：“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我只是按上面要求照顾好鱼缸……”
“上面是谁？”
“有人每月打款给我，让我定期换水，不要清洗底砂……我以为就是普通养护……”
江晚凝不再追问。她走出办公室，拨通集团指挥中心电话。
“封锁全部相关生产线，暂停所有发货。发布紧急召回公告，覆盖所有销售渠道。”
“江总，公关部问要不要对外说明原因？”
“不说。只说‘发现潜在质量风险’，不提污染，不提韩氏。”
她挂断电话，回到车上。
车内屏幕亮起，会议系统自动连接。她调出三条证据线并列显示：资金流图谱、冷链系统异常登录记录、基因比对报告。
程雪出现在分屏中：“舆情已经开始发酵，已经有媒体发出质疑稿件，标题用了‘江氏疫苗致多人高烧’。”
“让他们发。”江晚凝说，“等药监局的人来了，我会把所有东西摆在桌上。”
“那韩父那边呢？我们现在就能指认他了。”
江晚凝摇头：“现在公开，只会让人觉得我们在甩锅。我们要让证据自己说话，让他不得不跳出来。”
她按下钢笔上的录音键，一段音频开始录制。这是她每次使用思维推演后的习惯动作——将推演过程以语音形式存档，作为法律意义上的决策依据。
录音结束，她把文件加密上传至集团核心档案库。
窗外，城市灯火依旧明亮。指挥中心的大屏上，三条证据线稳定运行，不断接收新的验证数据。
程雪说：“卫健委初步回应，明天上午九点派检查组进场。”
“好。”江晚凝说，“让他们来。”
她靠在椅背上，看着屏幕。
突然，一条新警报弹出。
冷链运输车的GPS信号丢失了一次，持续时间为七秒，地点位于高速服务区。而那个时间段，系统记录的车辆状态却是“正常行驶”。
她重新调出运输日志。
那七秒的数据是补录的。IP地址归属地为境外服务器。
她把这条记录加入证据链。
程雪说：“他们在模仿我们的操作方式，用最小的改动掩盖痕迹。”
“但他们忘了。”江晚凝说，“只要动过，就会留下频率偏差。”
她再次启动思维推演场，目标锁定在韩父可能使用的中间代理人。
三秒后，路径生成。
其中一个名字跳了出来——陈立帆，原韩氏法务顾问，三个月前辞职，现为某第三方物流公司的合规经理。
她把这个名字标记为高危。
然后她说：“准备一份完整的证据包，包括资金流、系统入侵日志、基因报告和鱼缸物证。格式按药监局标准文档排版。”
“要提前提交吗？”
“不。等检查组进门那一刻，当场打开。”
她站起身，走到大屏前。
手指划过三条证据线的交汇点。
那里正生成一个动态模型，模拟污染菌株从投放到扩散的全过程。
模型运行到第三步时，突然卡顿了一下。
她皱眉。
重新刷新。
画面恢复正常。
但她记住了那个卡顿的时间点——00:02:17。
与冷链系统被入侵的时间完全一致。
她把这段视频另存为独立文件。
程雪说：“我刚刚发现，厂长办公室的监控硬盘少了十二分钟录像，正好覆盖你进入房间前后。”
江晚凝点头：“有人想擦掉证据。”
“要不要追查内部泄密？”
“先不动。让他们以为成功了。”
她坐回位置，打开通讯面板。
“通知所有生产线主管，今晚必须完成一轮设备自检，并上传原始日志。任何延迟或缺失，视为重大违规处理。”
命令发出后，她合上终端。
会议室陷入安静。
只有屏幕还在闪烁。
她盯着那三条证据线，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节奏很稳。
一下，又一下。
门外传来脚步声。
安保人员报告：“江总，厂区内所有出入口已完成封锁，外部记者被拦在警戒线外。”
她点头。
“继续监控网络流量，特别是药监系统的访问请求来源。”
“是。”
她没有再说话。
程雪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江总，我已备份所有关键数据，量子存证链已生成不可篡改副本。”
江晚凝看了眼时间。
晚上十一点零三分。
她按下录音键。
新的音频开始记录。
屏幕映出她的侧脸。
冷峻，清醒，毫无波动。
钢笔静静地躺在桌角。
笔尖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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