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早餐博弈
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泼洒进冰冷色调的客厅，驱散了些许夜的沉寂，却没能给这间公寓增添多少暖意。
樊甜娜很早就醒了，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未眠。
贺喜良昨夜那痛苦隐忍的模样，以及那截可疑的白色线头，像电影片段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
她不是一个会自欺欺人的人。贺喜良的身体，绝对出了问题，而且可能不是小问题。
联想到前世他最终……樊甜娜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得发慌。
不行，她不能坐视不管。无论他们之间前世今生的恩怨如何，她都无法眼睁睁看着可能危及他生命的事情发生而无动于衷。
赎罪，不仅仅是对家人，也包括对他。
但直接问，他肯定不会说。
那个男人，习惯把一切都扛在自己肩上，脆弱和求助从来不在他的字典里。
樊甜娜深吸一口气，决定从侧面入手。
她看了看时间，早上七点。贺喜良是个工作狂，这个时间应该已经起床了。
她走进厨房。厨房干净得像样板间，冰箱里食材倒是齐全，但大多是进口的有机食品，包装都没拆。她挽起袖子，决定做早餐——这是一个试探，也是一个打破僵局的机会。
她没做什么复杂的，只是煎了鸡蛋和培根，烤了吐司，热了牛奶。动作不算特别娴熟，但足够认真。当食物的香气开始在这间缺乏烟火气的公寓里弥漫时，樊甜娜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脚步声从楼梯传来。
樊甜娜抬头，看到贺喜良走了下来。他换上了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白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头发梳理得清爽利落。除了脸色比平时略显苍白一些，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倦色，他看起来和往常那个掌控一切的商业帝王别无二致，完全看不出昨夜那脆弱狼狈的影子。
他的目光扫过餐桌上简单却冒着热气的早餐，最后落在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的樊甜娜身上，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贺总，早。”樊甜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我做了早餐，不介意的话，一起吃点？”
贺喜良走到餐桌旁，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审视地看着她，语气平淡无波：“樊小姐这是打算用家政服务来抵房租？”
樊甜娜被他噎了一下，差点没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男人，嘴巴还是这么毒。
她扯出一个假笑：“贺总要这么理解也可以。毕竟我现在‘寄人篱下’，总得表现出一点价值，免得被扫地出门，流落街头，那多给贺总您丢脸啊。”
贺喜良似乎被她这略带刺头的回应取悦了，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拉开椅子坐下。“味道尚可。”他尝了一口煎蛋，评价道，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樊甜娜在他对面坐下，也安静地开始吃早餐。气氛一时有些沉默，只有餐具偶尔碰撞的细微声响。
她偷偷观察着他。他吃东西的动作很优雅，但速度不慢，显然时间观念很强。他拿着牛奶杯的手，指节分明，修长有力，看不出任何异常。那截白色的线头，仿佛只是她昨夜的一个错觉。
“贺总，”樊甜娜放下牛奶杯，状似无意地开口，“您昨晚……休息得还好吗？我半夜好像听到您那边有动静。”
贺喜良切培根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头也没抬：“你听错了。”
否认得干脆利落，毫无转圜余地。
樊甜娜心里一沉。他果然在隐瞒。
“是吗？”她不死心，继续试探，“可能是我刚换地方睡不踏实。不过贺总，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我看您脸色好像有点疲惫，要不要……”
“樊甜娜。”贺喜良打断她，终于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着她，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清明，“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解决你自己的麻烦，而不是把精力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无关紧要？樊甜娜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的健康，在他眼里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她攥紧了手中的叉子，指甲掐进掌心。又是这样，前世他也是这样，把所有压力和不适都默默承受，直到最后……
一股混合着心疼、愤怒和无奈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知道自己现在没有立场多说什么，但他的这种态度，让她无比憋闷。
“我明白了。”她低下头，声音有些发闷，“我会尽快找到证据，洗清嫌疑，不给贺总添麻烦。”
贺喜良看着她低垂的睫毛，微微颤抖，像受伤的蝶翼。他眸光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站起身。
“今天我会让秦放送一些‘星耀之城’项目的公开资料过来。”他转移了话题，语气公事公办，“既然对方用这个项目做文章，你就从这里入手。找出他们伪造证据的漏洞。需要什么技术支持，可以找秦放。”
这算是……给了她一个方向和有限的资源？樊甜娜有些意外地抬起头。
贺喜良已经拿起公文包走向门口，在玄关处换鞋时，他背对着她，忽然又开口，声音低沉：“记住，你现在代表的是我的脸面。别让我失望。”
说完，他拉开门，身影消失在门外。
公寓里再次只剩下樊甜娜一个人，以及一桌尚未冷却的早餐。
代表他的脸面？别让他失望？
樊甜娜咀嚼着这两句话，心情复杂。他这到底是在给她压力，还是在……变相地鼓励她？这个男人，心思深沉得像马里亚纳海沟。
她甩甩头，不再纠结。当务之急，是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迅速收拾好餐桌，然后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连接上公寓的Wi-Fi（她检查过，应该是安全的）。她首先联系了莫凡。
【甜娜姐！你没事吧？】莫凡的消息几乎秒回，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我听说你被樊家……那个了？贺喜良没把你怎么样吧？】
樊甜娜心里一暖：【我没事，现在暂时在贺喜良的公寓，还算安全。莫凡，需要你帮忙，事情很急。】
她将樊诗晴提供的那些“证据”——邮件截图、IP地址、境外账户信息等，尽可能详细地发给了莫凡。【帮我深挖这些信息的来源，重点是伪造的痕迹，IP伪装的手段，还有那个境外账户背后真正的资金流向。越快越好！】
【交给我！】莫凡回复得干脆，【给我点时间，我一定把它们的底裤都扒出来！不过甜娜姐，对方手法很老练，痕迹处理得很干净，需要点功夫。】
【我知道，尽力就好。注意安全，别被反向追踪。】樊甜娜叮嘱。顾北辰那边肯定有电脑高手。
结束了和莫凡的通讯，樊甜娜深吸一口气，开始浏览贺喜良让秦放传来的“星耀之城”项目公开资料。她必须尽快熟悉这个项目，才能找到对方伪造证据的逻辑漏洞。
时间在专注的工作中悄然流逝。
中午时分，门铃响了。
樊甜娜警惕地走到门后，透过猫眼看去，是贺喜良的特助秦放。他手里提着几个精致的食盒。
她打开门。
“樊小姐，中午好。”秦放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将食盒递过来，“贺总吩咐给您送的午餐。另外，这是您可能需要的一些基础资料。”他又递过一个U盘。
“谢谢。”樊甜娜接过东西，心里有些异样。贺喜良还会关心她吃没吃饭？
秦放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微笑着补充了一句：“贺总说，脑力劳动需要补充能量。他还说，希望下午能看到您初步的分析思路。”
樊甜娜：“……”好吧，果然是资本家本色，生怕她偷懒。
“替我谢谢贺总。”她扯了扯嘴角。
秦放点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稍稍压低了声音：“樊小姐，贺总他……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麻烦您及时联系我。”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樊甜娜心中一动！秦放也知道！看来贺喜良的身体问题，并非无迹可寻。
“他……怎么了？”她忍不住追问。
秦放却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贺总不喜欢别人过问他的私事。您多留意就好。我先告辞了。”
送走秦放，樊甜娜看着手里的食盒和U盘，心情更加沉重。连秦放都如此讳莫如深，情况恐怕比她想象的更严重。
她食不知味地吃完午餐，继续投入工作。
下午，她正在对比项目资料中的几个关键数据，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是樊甜娜小姐吗？”电话那头是一个温和的男声，带着一丝关切。
“我是，您是哪位？”
“我是林逸风。”对方自报家门，“听说你……离开樊家了？你还好吗？现在在哪里？安全吗？”
一连串的问题，透着真诚的关心。樊甜娜愣了一下，才想起这位在前世给予过她善意的学长。她回来后，似乎只在某个场合见过他一次。
“林学长？我……我没事，暂时在一个朋友这里，很安全。”她含糊地回答，并不想透露自己在贺喜良这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就好。”林逸风似乎松了口气，“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在医学界和法律界都有些朋友，或许能帮上忙。”
他的善意让樊甜娜有些感动，在这个众叛亲离的时候，还能有人不问缘由地伸出援手。“谢谢你，林学长。暂时还不用，有需要我会联系你的。”
又寒暄了几句，樊甜娜挂断了电话。
她看着手机，微微出神。林逸风的关心是真实的，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点不是时候。她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在如何自证清白和担忧贺喜良的身体上，实在分不出太多精力去应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
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在她接电话的时候，公寓某个角落，似乎有极其轻微的、类似电流的杂音一闪而过？
是错觉吗？还是……
她甩开这莫名的疑虑，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电脑屏幕上。
她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个明明身体不适，却还在强撑，甚至给她提供有限帮助的、别扭的男人。
黄昏时分，樊甜娜终于从繁杂的资料中抬起头，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她整理出了一份初步的分析报告，指出了几处对方伪造证据时可能露出的马脚，以及需要进一步查证的方向。
她将报告发到了贺喜良的工作邮箱。
几乎是在邮件发送成功的下一秒，她的手机响了，是贺喜良的私人号码。
她接起电话。
“报告我看了。”贺喜良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背景音很安静，他应该还在办公室，“方向没错，但不够深入。第三个疑点，关于成本数据的异常波动，结合三季度的供应商名单变化，你再核对一下。”
他的语气是纯粹的工作交流，冷静，精准，一针见血。
樊甜娜立刻反应过来，拿起笔记录：“好的，我马上核对。”
“嗯。”贺喜良应了一声，顿了顿，忽然问：“午餐吃了？”
樊甜娜一愣：“……吃了。”
“秦放送去的？”
“是。”
“U盘里的资料看了？”
“看了大部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贺喜良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比刚才低沉了一丝：“……一个人，怕吗？”
这个问题太过突兀，与他之前公事公办的语气格格不入，让樊甜娜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不怕。”她下意识地回答。这公寓安保这么好，有什么好怕的。
“……嗯。”他又应了一声，然后迅速恢复了冷硬的语气，“尽快核对完发给我。今晚我有个跨国会议，会很晚。”
说完，不等樊甜娜回应，他便挂断了电话。
樊甜娜拿着传出忙音的手机，愣在原地。
他最后那几个问题……尤其是那句“一个人，怕吗？”……是什么意思？是随口一问？还是……某种笨拙的……关心？
她看着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橘色的暖光映照着她略显迷茫的脸庞。
贺喜良，你这个浑身是谜的男人，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你？
而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
樊诗晴看着顾北辰手下发来的监控截图——虽然模糊，但能辨认出是樊甜娜上了贺喜良的车，进入了那个著名的高档公寓小区。
她美丽的脸庞因为嫉妒和愤怒而微微扭曲。
“贺喜良……你竟然真的把她藏起来了！”她咬牙切齿，猛地将手中的红酒杯砸在地上，碎裂的玻璃和猩红的酒液四溅开来，如同她此刻阴毒的心情，“很好……樊甜娜，你以为躲到贺喜良的羽翼下就安全了吗？”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甜腻却带着冰冷的寒意：
“北辰哥，可以开始下一步了。把‘那份’礼物，送给我们的贺总吧。我倒要看看，当他自身难保的时候，还怎么护着那个贱人！”
暗流，开始汹涌。
（第124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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