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要塌了！快跑啊！！”流民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人群瞬间炸窝，哭爹喊娘地向后拥挤。
那小头目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陆明的眼神如同见鬼！“你……你……”
陆明心中长舒一口气，赌对了！
物理学和材料力学，在哪个世界都是真理！
但他表面上却装出更加焦急的样子：“大人！快！快让所有人后退！远离危险区域！滑坡范围可能波及到此地！”
不用他说，官差们已经开始连打带骂地驱赶流民向后撤退。现场一片鸡飞狗跳。
混乱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
那裂缝延伸了大约一尺多长，崩落了一些土块，并没有发生陆明预言中的“整体坍塌”，但那道狰狞的黑色裂口，已经足够触目惊心。
危机暂时解除，但所有人的后背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看向陆明的目光，彻底变了。
从之前的看疯子，变成了惊疑、畏惧，甚至带着一丝……敬畏？
小头目惊魂未定地抹了把冷汗，走到陆明面前，上下打量着他，语气复杂：“你……你小子，真他娘的神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陆明知道，关键时刻到了。
他必须维持住自己“深不可测”的高人形象。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故作高深地叹了口气，用一种带着惋惜和批判的语气说道：
“大人，干我们……呃，小人祖上世代为匠，对此道略知一二。”
“此段城墙，问题有三。”
众人都竖起了耳朵。
他伸出三根手指，侃侃而谈，语言也刻意从专业术语切换成了更易懂的描述：
“其一，夯土不实。筑墙时分层夯实不够，内部松散，如同沙堆，如何承重？”
“其二，砂浆不行。用的黄土太多，石灰太少，黏性不足，根本咬不住砖石。这就像用稀泥糊墙，太阳一晒，风一吹，就得开裂。”
“其三，也是最要命的，”他再次指向那过于陡峭的边坡，“地基外面的土堆得太陡了！它自己都站不稳，如何能撑住墙？”
“这就好比人站在滑溜的斜坡上，自身难保，还能扛着千斤重担吗？”
这一番深入浅出的解释，比刚才的天书容易理解多了。
小头目和周围的官差听得连连点头，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高！实在是高！”
小头目看向陆明的眼神已经带上了佩服：“没想到流民里还藏着你这等能人！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陆明。”
“陆明……好！”小头目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轻了不少，“你，不用去搬石头了！跟我去见工头！你这一身本事，埋没了可惜！”
说着，他对手下吩咐：“看好了这些人，都离那破墙远点！等上面来了再说！”
然后，他亲自带着陆明，朝着工地一侧，一处相对完好的旧城墙根下的棚屋走去。
陆明心中长舒一口大气，知道这第一关，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了。
而且还因祸得福，获得了面见更高一级管理者的机会。
跟在小头目身后，穿过一片狼藉、人心惶惶的流民队伍，陆明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些复杂的目光——有羡慕，有嫉妒，有祈求，也有茫然。
他没有回头，只是挺直了那瘦弱却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脊梁。
路上，陆明趁机更加仔细地观察着整个工地。
混乱的管理、粗糙的工艺、疲惫麻木的役工……这一切都让他这个受过现代工程管理熏陶的人暗自摇头。
这项目管理水平，简直是灾难级的。
安全红线形同虚设，质量意识基本为零，进度恐怕全凭鞭子和运气。
妈的，没想到穿越之后，还是要面对这种“草台班子”项目。他内心忍不住又吐槽了一句。
很快，两人来到城墙根下一处相对完好的旧棚屋前。
这里比流民聚集的地方干净不少，门口甚至还有个站岗的兵丁。
小头目让陆明在门口稍候，自己先进去禀报。
不一会儿，棚屋里传来一个粗豪却带着几分惊疑的声音：“什么？裂缝？！快让他进来！”
小头目探出头，对陆明招招手。
陆明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棚屋。
棚屋内部颇为宽敞，摆放着几张粗糙的木桌和条凳，墙上挂着皮鞭、绳索和一些工具。
一个穿着青色吏员服饰、头戴幞头、身材矮壮、面色黝黑的中年男子正坐在主位上，眉头紧锁，显然已经听完了小头目的汇报。
此人便是负责这段城墙修筑的工头，姓李。
李工头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瞬间落在陆明身上，带着审视、怀疑，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就是你，看出那墙要塌？”李工头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股长期发号施令形成的威势。
陆明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回工头，是小人。”
“你是如何看出的？细细说来！”李工头身体前倾，目光锐利。
陆明心中了然，这是第二次“面试”开始了。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将刚才对外面官差说的那三点，用更条理清晰、细节更丰富的方式再次阐述了一遍。
并且重点强调了这种质量问题可能导致的严重后果——不仅仅是坍塌伤人，更是耽误工期，一旦被上官发现，在座的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
李工头听着，脸色越来越沉，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他虽然是工头，但并非完全不懂行。
陆明说的这些，他略微一想便知很有道理，尤其是关于砂浆和边坡的问题，他之前也有所察觉，只是下面的人为了省事和贪墨材料，阳奉阴违，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如今被陆明直接点破，更是有裂缝为证，由不得他不重视。
“……依你看，现在该如何处置？”李工头沉吟片刻，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这已经带上了考校和咨询的意味。
陆明知道，展示真正技术的时候到了。
他略一思索，便从容答道：“回工头，当务之急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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