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斜切过阳台门缝，照在玄关地砖上那枚遥控器的轮廓早已消失。江晚星抱着布丁站在门口，脚尖蹭了蹭地毯边缘：“它真不会把遥控器当猫粮埋了吧？”
顾沉舟从鞋柜取出一双备用胶靴，鞋底还沾着上周修剪绿植时留下的草屑。“缅因混血对电子设备无食用倾向。”他低头系带，“但有收藏行为记录。”
“所以你是说它会拿去当传家宝供着？”她哼了一声，把布丁往怀里搂了搂，“等明天热搜标题就是‘顶流女星家中现远古遥控化石’。”
顾沉舟没接话，只打开壁橱拿出一把庭院铲，金属柄在灯光下泛着冷白。他顺手递过一副园艺手套：“你负责指挥方向，我来挖。”
“为什么是我？”她瞪眼。
“因为你怕黑角落。”他平静地说，“而且布丁听你的。”
猫在她怀里甩了甩尾巴，像是投票表态。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花园。夜风带着湿土味扑面而来，玫瑰丛在微光里像一团团静止的雾。顾沉舟抬腕点亮手表夜视模式，一圈幽绿的光晕扫过地面，落叶、碎石、半截被啃过的猫条包装纸清晰可见。
“刚才物业消息说掉在这片区域。”江晚星踮脚张望，“等等——那边喷水口旁边是不是有个反光点？”
顾沉舟循光走去，蹲下拨开枯叶。泥地上一道新鲜的爪痕延伸进灌木深处。“不是遥控器。”他摇头，“是拖拽痕迹。”
“布丁干的？”她凑近看。
猫自个儿已经蹽腿冲进草丛，屁股一扭一扭地刨起来，活像在跳某种神秘仪式舞。
“它这是报恩还是报仇？”江晚星扶额。
顾沉舟没笑，却把外套脱下来搭在nearby的藤椅上，卷起衬衫袖口，开始沿着爪痕翻土。铁铲切入板结的泥层发出闷响，每一下都带出潮湿的根须和腐叶气味。
江晚星抱着玩偶原地转了两圈，终于也蹲下来，用粉红豹的脚丫戳了戳松软处：“这儿！这儿好像空的！”
他立刻移过去，换小铲子轻挖。三分钟后，铲尖碰到了硬物。
“玻璃？”她往后缩了半步。
顾沉舟用手拂去泥块，露出半截深褐色酒瓶，卡在树根之间，封口完好。
“谁会在自家花园埋酒？”她皱眉，“藏毒？藏尸？藏前任情书？”
“概率排序：纪念品＞恶作剧＞情感投射。”他一边说，一边解下袖扣垫布，小心翼翼清掉瓶身泥土。
瓶子完整出土时，两人同时看见了里面的卷纸。
江晚星屏住呼吸：“这要是写着‘开启者将遭遇七年厄运’，我可全赖你。”
“目前数据显示，此类诅咒实际生效率为零。”他顿了顿，“但你可以许愿试试。”
她白他一眼：“那你先许一个——比如‘希望我的遥控器明天自动充电开机’。”
他没反驳，反而接过她递来的手套，重新戴好，试图拧瓶盖。纹丝不动。
她试了试，也没成功。
最后是顾沉舟用皮带扣撬开金属封口的。一声轻响，像是时间裂了条缝。
纸条展开时边缘已受潮卷曲，墨迹晕染成模糊的蓝灰色线条。江晚星掏出手机打光，逐字念出来：
“2018年……真爱会……在此屋诞生。”
空气忽然安静。
她声音低了几分：“2018年……是我妈走的那年。”
顾沉舟指尖微动，没说话，只是默默把西装披到她肩上。衣料带着体温，遮住了夜露带来的凉意。
她低头看着纸条，忽然笑了下：“你说会不会是节目组安排的？故意煽情拉热度。”
“笔迹分析显示为自然书写，无印刷复制特征。”他回答，“且该房屋购置流程未披露给制作方。”
“那就是前住户写的？”她歪头，“他们还真信这套？”
“或许当时信。”他目光落在她脸上，“人总需要一点无法量化的期待。”
她怔了怔，正想说什么，布丁突然从旁边窜过，爪子带起一块湿泥，不偏不倚砸中空瓶。
“哐当”一声，瓶子倒在草地上滚了半圈。
江晚星吓了一跳，随即笑出声：“它这是嫌太肉麻？”
顾沉舟弯腰捡起瓶子，顺手用袖口擦了擦她脸颊上溅到的一道泥痕。动作很轻，像拂去花瓣上的尘。
“你也觉得老套？”她挑眉。
“我不是浪漫主义者。”他说，“但我注意到，这句话写的时候，我们都不在这里。”
“所以呢？”
“所以它预测的不是过去。”他看着她，“而是未来。”
她心跳漏了一拍，嘴上却立刻反击：“那你赶紧拿回去做数据分析啊，看看真爱ROI是多少，要不要签对赌协议。”
他嘴角微扬，没否认。
两人沉默地往回走，手里拎着酒瓶和那张湿气未干的纸条。布丁走在最前面，一身泥点子，尾巴高高翘着，仿佛刚完成一场伟大考古。
玄关灯亮起时，江晚星踢掉脏鞋，抱着猫踩上地毯。她瞥见厨房方向，忽然停下。
“明天早餐。”她说，“我要吃煎饼，加双蛋，不加葱。”
顾沉舟正在洗手池边摘手套，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她脸上还有没擦净的泥印，在左颧骨下方，像一枚意外落下的印章。
“好。”他应道，转身拧开水龙头。
水流哗哗响起，冲刷着沾泥的手套。布丁跳上流理台，盯着墙上那个空荡荡的遥控器充电位，耳朵微微转动。
餐桌上的纸条被窗缝吹进的风吹得起伏，一角掀开，露出背面一行极小的字——没人注意到，那不是打印体，也不是同一支笔写的。
顾沉舟洗完手，抽了张厨房纸擦干，走向客厅。
江晚星抱着布丁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开口。
窗外，玫瑰丛深处，一小截黑色塑料边角从新翻的土里探出头来，正是遥控器的侧壳。
一只蚂蚁正沿着裂缝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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