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盯着远处那道黑袍身影，手没松开刀柄。风雪还在下，可那人站着没动，连气息都像凝住了。
白璃走到他身边，声音压得很低：“他在记录什么？”
“名字。”慕容轩从机关兽旁抬起头，“刚才那支笔尖滴下来的东西，烧穿了雪地。不是普通的墨。”
九尾耳朵一抖：“地府的判官笔，写的是死契。谁被记上，三日内必遭横祸。”
红姑冷笑一声：“怕他个鬼，大不了再打一场。”
楚昭没说话，破妄之眼缓缓开启。视野里，天地灵气的流动变得清晰。他顺着那道遁光消失的方向看去，空气中残留着几缕扭曲的灵痕——那是跨域传讯符燃烧后的痕迹，不止一道，而是五条，分别射向不同方位。
“消息传出去了。”他说。
李岩脸色变了：“这么快？我们才刚撤回来不到两个时辰。”
“他们早有准备。”慕容轩快速拆开机关鹞的腹腔，取出一枚发烫的铜片，“我让信鹞回溯信号源，发现北境周边五座仙门同时启动护山阵法，还派出了使者，往昆仑方向去了。”
洞内一时安静。
老狐精拄着拐杖咳了两声：“以前小门派被打，顶多上报执律堂。这次直接联动，说明他们把咱们当大事看了。”
小灰低吼了一声，爪子在地面划出几道印子。它带着狼群在外围巡了一圈，带回的消息也不乐观——东边三十里外的灵脉节点被设了禁制，西面两条商道封了，连山里的猎户都被驱赶下山。
楚昭低头看着掌心的玉佩。胎记有点发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不止是戒备。”他抬头，“他们在组局。”
白璃指尖微动，情丝悄然探出，在空中画出一道虚影。那是她用惑心之力模拟出的推演图景：若他们现在进攻另一座仙门，不出半日，就会有三方势力从不同方向包抄而来，其中一支甚至携带了镇压类法宝。
“胜算不大。”她说。
红姑一拳砸在石壁上：“那就换个地方打！总不能缩在这儿等他们来围吧？”
“激进不行。”九尾甩了甩尾巴，“我刚收到妖市的消息，天机阁开了盘口，赌咱们能活几天。现在赔率已经压到一比三了。”
李岩皱眉：“谁下的注？”
“整个仙门体系。”九尾冷笑，“他们认定我们撑不过一个月。”
洞内气氛沉了下来。
有人开始低声议论。猎户们觉得该趁热打铁，再端几个小门派；义军主张分兵骚扰，打乱对方部署；妖族则建议退回雪原深处，依托旧地休整。
楚昭听着，没打断。
过了片刻，他走到中央石台前，将玉佩放在上面。胎记泛起微光，映出一段残影——是七家族的血书片段，还有孟婆留下的证言符文。
“他们警觉了。”他说，“是因为我们动了他们的规矩。”
众人停下争论。
“以前他们高高在上，觉得没人敢碰仙门。”楚昭扫视一圈，“现在我们打了第一下，他们慌了。所以立刻联防，想把火苗掐死。”
白璃轻声道：“那你打算怎么办？硬冲？还是躲？”
“都不。”楚昭摇头，“现在冲，就是送死。但躲，只会让他们越来越大胆。”
慕容轩摸着九连环：“你的意思是……拖？”
“不是拖。”楚昭拿起玉佩，握紧，“是等。”
他看向昆仑方向：“他们怕了，说明我们走对了路。但现在不能急。得让他们以为我们藏起来了，其实我们在拉人。”
李岩眯眼：“你想联络更多势力？”
“不只是联络。”楚昭说，“是让他们自己站出来。这一战的消息会传开，所有被压着的人，都会听见。”
九尾哼了一声：“可他们不敢反抗。”
“只要有人带头，就会有人跟。”楚昭目光沉稳，“我们不需要马上打赢所有人，只需要让他们知道——仙门不是不可撼动的。”
白璃嘴角微微扬起：“你是想，把这把火烧大？”
“火已经起了。”楚昭说，“我们要做的，是悄悄添柴。”
慕容轩忽然笑了：“有意思。表面按兵不动，暗地里到处点火。等他们反应过来，早就遍地都是了。”
李岩拍了下大腿：“这招狠！让他们防不胜防！”
红姑也咧嘴：“那接下来，咱们去哪儿？”
“哪儿也不去。”楚昭说，“我们就在这儿。”
他环视众人：“从今天起，停止主动出击。所有行动转为隐蔽联络。慕容轩负责用机关网传递暗号；九尾联系妖族旧部；李岩和红姑去接应那些想要投奔的散修；小灰带狼群继续侦察周边动向。”
白璃问：“那你呢？”
“我在等一个人。”楚昭说。
“谁？”
“我妹妹。”
话音刚落，洞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猎户冲进来，手里攥着一块染血的布条。
“楚少主！有人在十里坡留下这个！说是……你妹妹托人送来的！”
楚昭接过布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哥，我在青石渡，别来找我，他们会抓你。”
字迹稚嫩，却是楚灵儿的手笔。
他手指收紧，布条边缘被捏出了褶皱。
白璃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腕：“她不想让你去，说明那边危险。”
“我知道。”楚昭声音很轻，“但她一个人，扛不住。”
慕容轩皱眉：“会不会是陷阱？故意引你过去？”
“有可能。”楚昭抬眼，“但我得试。”
九尾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说要稳住吗？这就想往外冲？”
“我去，不代表队伍动。”楚昭说，“我一个人去，快去快回。你们照原计划行事，别暴露根据地。”
红姑急了：“就你一个去？太险了！”
“正因为险，才不能带人。”楚昭说，“要是大队出动，反而会惊动他们。我走暗线，用破妄之眼看路，不容易被发现。”
白璃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情丝从袖中滑出，缠上他的手腕。
这一次，不是轻轻一绕，而是紧紧勒了一下。
“活着回来。”她说。
楚昭点头。
他转身走向洞口，披上狐裘，脚步没停。
风雪更大了，吹得洞口的火把忽明忽暗。
就在他即将踏出的瞬间，破妄之眼突然一刺。
他猛地回头。
视野中，一条极细的灵线正从远处山脊延伸过来，贴着雪面潜行，直指洞内——是追踪符的残息！
有人在找这里。
楚昭瞳孔一缩，抬手打出一道灵气，切断那根线。
线断的刹那，远处山头闪过一点寒光，像是有人收走了什么东西。
他没追。
只是站在洞口，望着那片雪林。
然后，他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弹进雪堆。
那是他和楚灵儿小时候玩捉迷藏用的信物。
他知道，她一定会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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