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崔明亮愣了愣,随即笑着摆手,“小徐,你是厂里的工人,又不是谁的跟班。只要占着理,厂里绝不会让你受委屈,这都是我这副厂长该做的!”
徐明辉心里“咯噔”一下——他瞧出崔明亮刚才那丝意外不是装的,看来今天杨甲第被调走的事,崔明亮压根儿不知道具体缘由,更别说跟他徐明辉有关了。
误会了,倒也好。
“小徐,喝口茶!”正说着,姚姐端了两杯茶过来,一杯搁在崔明亮跟前,一杯递给徐明辉。
“谢谢大姐!”徐明辉赶紧起身,双手接过茶杯,那受宠若惊的模样,倒把姚姐逗乐了。
看来,之前怕人家瞧不上他的顾虑,算是彻底打消了。
徐明辉松了口气,端起茶杯抿了口,话头一转:“厂长,我听说杨甲第被调到运输队去了?”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我弟弟云龙正愁没个稳当活儿干,我想着运输队装卸工的差事——虽说累是累点儿,可红星屠宰厂管的三个大菜市场,朝阳、东单、鲜鱼口,哪处不得要人搬搬扛扛?”
每日里光是把肉从屠宰厂运到那三个菜市口,就已是不轻松的差事,更别说还有其他零散的小肉铺需要兼顾了。
若说往大菜市场和公家单位送肉还能用机动车辆,那往需求不大却数量繁多的小肉铺送肉,就得靠工人们蹬着人力三轮车——每趟都是大几百斤的肉,还得穿街走巷、搬上搬下,实在辛苦。
但不管怎么说,这好歹是份正经工作啊。
杀猪的手艺一时半会儿也教不会弟弟,屠宰工的活儿就别指望了,等教会了,招工早结束了。
好在徐云龙自幼习武,练得一身力气,身子骨结实,身高也有一米七六。虽说不如他哥哥天生神力,但做个装卸工应当不成问题。
再说了,能进城总归是好事,总比留在村里挣工分强些。
“杨甲第同志思想不够坚定,还是让他去运输队多磨练磨练吧,刚好那边也缺人!”见徐明辉提到此事,崔明亮淡淡回应道。
实际上在屠宰厂,生产科和运输队常有轮换。毕竟运输队的活儿更累人,还常要去草原出差,尤其是冬天,那真是苦差事。
因此便有了轮岗的规矩。
不过轮岗仅限于普通临时工之间,像小王、小张这样的,他们在生产科干的活儿没什么技术含量,换个人也能胜任。
但屠宰师傅不参与此类轮岗——换了屠宰师傅,猪就杀不成了,硬要换的话,生产效率会直线下降。
这次杨甲第被调去运输队继续当装卸工,纯粹是触了崔明亮的霉头。
“厂长,运输队既然缺人,是不是也有向外招工的打算?”徐明辉试探着问道。
其实他在厂里也听过这个消息,不过是小道消息。但细想也明白,屠宰厂向外招屠宰工,肯定是要扩大生产。
既然要扩大生产,运输队自然也得扩充——无论是运送牲畜进厂,还是将屠宰好的肉运出去,都离不开运输队。
“是有这个计划,怎么?你有想法?”崔明亮一听便知徐明辉心里的小九九。
“我有个弟弟,今年十八岁了,您看能不能给他个机会?我弟弟干活绝对是一把好手,人又老实,从不惹是生非!”徐明辉身子前倾,一脸期待地说道。
“我记得你是农村的吧?厂里确实有招工计划,但名额原则上不出城,你也知道,城里很多年轻人还没工作呢!”崔明亮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缓缓说道。
这确实是实情——城里工厂招工,名额通常都是分配给各个街道的。
别的不提,就说徐明辉住的那间房,在交道口街道。虽说划分给了屠宰厂,但实际操作中要让街道痛快让出房子,这里面门道可不少。
还是那句话,讲究个互通有无。
“是是是,您说的……”徐明辉附和着,正想再说点什么,门口突然传来响动。
他扭头一看,进来一位老阿姨。
这位确实是位老阿姨,年纪分明不轻了,光看她脸上的皱纹和鬓角的白发便知,可打扮得倒挺利落精神。她怀里还搂着个娃娃,小得跟猫崽子似的,估摸着连周岁都没过。
“妈,豆豆没闹腾吧?”崔明亮见她进门,立刻起身迎了上去。徐明辉见状也忙跟着站了起来。
“没闹没闹,我大孙子乖着呢!”老阿姨笑着应声,手里轻轻拍了拍襁褓,“就是刚尿了,回来换块干净尿布。”说完才注意到旁边的徐明辉,“这位小同志是?”
“哦,我们厂里的同事!”崔明亮介绍道。
徐明辉连忙弯腰点头:“奶奶好,我叫徐明辉!”他心里想着,老阿姨个子约莫不到一米六,自己这一米八的个头若不低头,可不就拿鼻孔对人说话了?
“哎,好,好!”老阿姨应了声,抱着孩子往屋里去了。
徐明辉目送她进屋,转头对崔明亮说:“厂长,那我就先回了。”
目的已达,再留下去倒显得不懂事。
“好,往后常来玩!”崔明亮没多留,但说了句“欢迎再来”,可见对徐明辉印象不错。
徐明辉前脚刚走,姚大姐后脚就冒了出来,脸上带着笑问:“你们屠宰厂还招大学生了?新配的秘书?”她心里直犯嘀咕——丈夫转业回来才半年,组织上就这么看重他?连大学生秘书都配上了?
“哪跟哪啊,人家是厂里的屠宰工!”崔明亮忍不住笑了。
“啊?”姚大姐嗓门一下拔高了,“杀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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