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出鞘的声音混着雪落的轻响,在漠夜中荡开。
阿史那骨的刀背重重磕在张骞后颈,他闷哼一声栽倒,血从嘴角渗出,在雪地上洇开半朵红梅——这是他们商量了七日的局:用西域狼毒草汁抹在刀刃上,假死骗匈奴追兵。
克尔森的皮靴碾过积雪,带起碎冰声。
他打了个手势,两名沙民扛起张骞的尸体走向沙丘背风处。
老沙民的手在发抖,裹尸的黑毡蹭过张骞冻硬的发梢时,他听见克尔森压低的声音:轻些,这是给商道留的火种。堆石为冢时,克尔森用匕首在最上层的青岩上划了三道短痕——这是沙民的暗记,三日后若无人来揭,便意味着尸体要真正入土。
乌图的药囊在腰间叮当作响。
他蹲在雪地里,枯枝般的手指按上张骞喉结,指腹下没有跳动的脉搏;又捏开发青的嘴唇,舌尖泛着狼毒草特有的紫斑。
当他扯开张骞衣襟,三册裹着皮绳的《律典》残卷滑落,羊皮纸边角还沾着汉隶墨迹——这是匈奴追查了三年的汉谍罪证,此刻倒成了最有力的死证。
够了。乌图甩了甩手上的雪,转身要走,却被风卷来的雪粒迷了眼。
他揉着眼睛踉跄两步,恰好看见张骞垂在身侧的右手——食指指节微微抽搐,像冻僵的蛇在雪下挣动。
乌图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三个月前赫连氏屠灭白狼商队时,老首领被钉在龙城高台上,喉管里还塞着半块写有通汉的碎布。
此刻他后颈冒起冷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具尸体若活着,他藏在药囊夹层的白狼密信就会变成催命符。
狼毒草攻心,神仙难救。乌图对着沙丘啐了口唾沫,裹紧皮袍往营地走,靴底碾碎的雪发出细碎的响,像在替他数着心跳。
地下三尺的密穴里,张骞的睫毛在颤动。
他裹着伊稚缝的羊毛小袄,胸口抵着块暖石——这是敦德教他的闭息法,用兽皮捂住口鼻,每三十次心跳才换一口气。
此刻他能听见自己的血在血管里缓慢流动,像大漠里深夜的驼铃。
胡语精通:0%......骑射百步:0%......地理记忆:0%。签到系统的提示音在脑中炸响时,张骞险些呛到。
金光从眉心窜入心口的刹那,他想起十年前初入匈奴营地时,系统第一次亮起的微光;想起在马厩里偷偷签到学胡语,被伊稚撞见时她眼里的笑;想起在盐泽边上,为了记清一条水脉,他在滚烫的沙地里跪了三天,系统奖励的地理碎片在脑中拼成模糊的图。
叮——十年签到,内外共鸣。
【心印之地】开启——西域万里,步步生图。
系统音消散的瞬间,张骞的指尖突然触到了密穴的顶壁。
沙粒簌簌落下,他摸到了克尔森埋的铜铃——这是三天前他假装咽气前,用眼神示意老沙民埋下的标记。
第三夜的子时风卷着沙粒撞在穴口,他数着沙漏里最后一粒沙落下,突然发力推开压顶的石块。
破沙而出的刹那,寒风像刀割开他的脸。
血痂从额角剥落,混着沙粒掉进领口。
他跪在雪地里,双手疯狂刨着沙堆——节杖就埋在三尺下,铜环上还缠着伊稚去年用狼毫草编的穗子。
当指尖触到熟悉的木纹时,张骞喉间溢出一声低笑,带着三分劫后余生的颤。
楼兰水脉如蛛网......龟兹铁矿藏山腹......节杖在掌心发烫,西域诸国的地形突然在脑中铺展,像有人用金粉在他眼底画了幅地图。
他望着北斗星的方向,声音哑得像生锈的刀:伊稚,我记下了。
商队驻地的篝火早熄了。
哈桑缩在外帐角落打盹,怀里抱着个布包——那是张骞死前塞给他的遗书。
少年听见动静抬头,月光下那个血衣裹身、手持节杖的身影让他猛地撞翻了铜灯。
阿父?哈桑的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去捡油布包,你、你不是...
嘘。张骞蹲下来,指腹抹掉他脸上的泪。
少年怀里的油布展开,正是用匈奴俚语写的归汉路线图,字迹歪歪扭扭,是哈桑偷偷跟他学的。
张骞解下自己的腰带,将一卷画着漠北布防的残图塞进去:若我再死,此图交阿史那骨,走冬窝子。
哈桑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往他袖中塞了包草末:乌图说这是赤泉水草,能解狼毒......少年的手指在抖,我偷了他半葫芦药粉,掺在草末里......
驼队的驼铃突然响了。
阿史那骨掀帐而出,皮甲上还沾着假死时涂的牛血。
他看见张骞站在月光里,节杖上的铜环映着雪光,突然咚地跪了下去,膝盖压碎的雪块溅在皮靴上:我们,等你十年。
帐内的灯火次第亮起。
商队的车夫、马夫、甚至平日总板着脸的驼医都走了出来,没有惊呼,没有询问,只是跟着阿史那骨跪成一片。
有人往火里添了块干柴,火星子窜起来,映得众人眼里都是水光。
乌图的药帐还亮着灯。
他扒着毡布缝隙往外看,月光里张骞的影子像把淬了火的剑,而自己藏在药囊里的白狼密信突然变得滚烫。
当那道目光扫过来时,乌图猛地缩回头,药杵当啷掉在地上——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像在替某个即将到来的清晨计数。
张骞最后望了眼龙城方向。
心印系统突然亮起,沙丘被标记为重生沙,备注里浮起一行小字:后世商旅经此,必焚香祭酒。
叮——心印开启,西域万里,尽在掌中。
系统音消散时,东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
远处传来驼铃的轻响,是商队在收拾行装。
张骞将节杖扛在肩头,伊稚小袄的温度还留在袖中,像团永远不会灭的火。
他对着龙城的方向喃喃一句:该去会会老朋友了。
此时的龙城高台上,赫连氏正将最后一份追杀令投入火盆。
火星子窜起来,映得他脸上忽明忽暗。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娜仁捧着枚裹着红绸的印玺跑来,发梢沾着未融的雪:大人,月氏使者......
火光中,赫连氏的手指顿了顿,目光扫过印玺上博望二字的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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