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混沌初分天地色,阴阳未判鬼神惊。
岩层深处藏杀机,灵脉将崩见血腥。
符光隐现如星堕,甲影翻腾似浪倾。
谁识孤身拦万劫?一痕家记动幽情。
话说那林夜蹲于断崖之畔,指尖轻抚石隙边缘,忽觉掌心微震,非是地底虫群掘进之声,乃戒指中世界树根系预警之兆——灵能流转紊乱,似有外物搅动源头。其势不烈,然节律诡谲,恍若古咒自九幽深处缓缓吟出,穿虚破障,直叩魂府。
彼时林夜未抬头,声沉而低:“雷区可设妥乎?”
侧旁沙石簌簌滑落,石猛攀上岩台,抹面尘灰,喘息粗重:“三十六处埋点皆已封死,引信连环俱调停当,只待群虫撞网。”言罢凝目望向前方黑洞洞的通道口,眉峰紧锁,“你真道此等亡灵残渣,亦能识破我辈机关?彼辈不过循本能爬行之秽物耳,何来心智窥破玄机?”
“它们早已看透。”林夜徐徐起身,动作迟重,若负千钧。目光投向远处一块碎裂岩壁,其上一抹银光极淡,在昏冥中几不可察。此乃布阵之时不慎泄露之灵痕,细微至己亦险忽略。然数刻之前,借世界树投影所见,彼亲睹一只掘地虫以肢蘸取此光,顷刻之间,全族转向,如奉军令,井然有序。
此非寻常亡灵潮。
此乃猎杀。
专为擒他而来。
一时风止声绝,空气凝滞如冻。石猛握斧在手,指节泛白,筋肉绷张如弓满欲发。“断层尚能撑几何?”问时嗓音微颤,隐露不安。
“不过五息。”林夜闭目一瞬,眉心浮起一道浅纹。再睁眼时,瞳底掠过幽绿光芒——此乃小世界意识与主魂短暂共鸣之象。地形图卷于心海铺展:蜿蜒地下通路化作扭曲红线,末端红芒频闪,刺目惊心——敌距突破仅余三百步。
时辰滴答将尽。
他抬手按于胸前戒指,那枚看似朴拙银戒此刻微热发烫。唇齿开合,吐出数句晦涩古语,每字皆似自洪荒回响,含不可违逆之律令。空中符文浮现,流转金光,旋即沉入大地,加固空间断层。
每落一符,护盾裂痕便延展一分,宛如琉璃被无形巨手徐徐掰裂,发出令人牙酸之“咔嚓”声。裂缝之内,虚空乱流翻涌扭曲,一旦溃散,则万劫不复。
石猛察其异状,眉头更深:“汝尚可行否?面色甚劣。”
林夜不答。收手垂立,呼吸微促,额角汗珠细密,嘴角竟渗出血丝——此乃强催高阶法则所致反噬。然其仅以袖轻拭,语气冷如寒铁:“尚可支撑。”
转首视石猛,目如利刃:“待其入内,尔守正面,勿使一虫越雷池前端。吾自侧翼引塌方,迫其聚于爆心。切记,毋恋战,雷阵既启,即刻后撤。”
话音未落,前方通道深处忽传沉闷刮擦之声,似金铁磨岩,又若万千细足齐踏地面。俄而,首只掘地虫破土而出。
其形较预想为小,通体覆深灰甲壳,表纹如苔藓蚀骨,前肢弯若镰刀,落地关节“咔”然一响,宛若机括组装完毕。然其不出击,驻足洞口,缓缓转首,六对复眼逐一扫视四方,似在探察空气中某种讯息。
继而,左前肢缓缓抬起。
林夜双瞳骤缩。
那断肢之上,赫然刻有一符——弧月一弯,下缀三星。线条简净却极具威仪,与其戒指内侧烙印之徽记,分毫不差。
刹那间,往事如怒潮倒灌:孤儿院地下室尘封铜盒、父临终塞入手中残片、暴雨之夜燃烧村庄……火光照天,母将其推入地窖,最后一语犹在耳畔:“记此标记,乃汝血脉凭证。”
此徽,乃家族唯一信物。
“咄!”石猛低声怒骂,满面骇然,“此獠怎会有汝家徽?!”
林夜无暇应答。第二只、第三只……更多掘地虫相继钻出,数目远超预期,列成扇形阵势,行动整齐划一,毫无野兽之乱,反倒如训练精严之铁军,井然展开包围之势。
“彼在试探。”林夜咬牙,声几不可闻,“方才那一震暴露坐标,今欲验真伪。一旦确认……便是总攻。”
“那你待如何?放任其过?”石猛横斧当道,汗流浃背,肌肉紧绷。
“不然。”林夜忽踏前一步,双手疾结法印,十指翻飞如蝶舞翩跹,空中现出数道半透明褶皱,仿佛布帛被人强行扭绞。此乃空间操控之先兆,然较平日迟缓许多——护盾将溃,影响施法效率,每一动皆如撕经裂脉。
“尔疯矣?此时用此术?!”石猛暴喝,眼中惊惧交加,“尔今状态,岂堪承载如此大法?!”
“无暇他顾。”林夜声冷胜冰,眸中却燃幽焰,“雷区已破,下一波必绕行。若不能逼其入中心,锚点失守,全线皆崩。”
言毕挥手,侧壁轰然崩塌,巨石滚落如雨,烟尘冲天。数只初露头角之虫不及反应,瞬间掩埋。余者迅疾规避,动作敏捷非凡,竟似预判落石轨迹。
然仍有三只落入预定圈套。
“炸!”林夜低吼,声若惊雷贯耳。
地面顿起无声电光,静默雷阵启动,蓝紫电流交织成网,无形却致命。被困虫群尽数吞没,高压贯穿甲壳缝隙。须臾间,甲裂肢断,黑绿体液喷溅四射,腥臭弥漫,岩壁斑驳污秽。
然其余八只竟不停歇,反加速突进,目标明确直扑断层缺口,仿佛早算定一切变数。
“数量逾限!”石猛怒吼,提斧迎上。战斧挟风雷之势劈下,击中一虫背脊,唯留浅痕——甲壳泛起微光,生出薄如蝉翼之灵膜,竟抵去大半力道。
林夜面色剧变。此辈不仅有组织,更有防御之法,或携远程指挥之器!
遂咬破舌尖,血腥满口,神志霎时清明。随即倾残灵注入戒指,反抽世界树本源之力——此举凶险万分,稍有差池,便遭本源反噬,轻则神损,重则魂灭。
然此时,退无可退。
“空间乱流——开!”
以身为轴,十丈之内空气剧烈扭曲,地面蛛网裂纹蔓延,光线拉折折叠,空间如纸被揉皱。正欲突破断层之虫,如撞无形高墙,动作顿止,继而腾空而起,卷入空间褶皱之中。
一只接一只,躯体于扭曲力场中撕裂,关节错位,甲壳崩解,内脏化作血雾洒壁,宛如枯叶被人随手捻碎。惨烈无声,唯闻空间撕裂嗡鸣回荡耳际。
最后一只最为庞大,身高近两丈,甲壳徽记清晰异常,几泛金属光泽。挣扎最久,前肢抓地欲稳身形,爪尖划岩成沟,火星迸溅。终难逃乱流吞噬。
一声闷响,残肢坠落林夜脚边,断口尚冒热气,隐隐透出银光——非血,乃嵌于体中之微型符文核心。
彼亦已达极限。
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鼻血涌流,顺颌滴落前襟。视野昏黑,耳中嗡鸣不止,戒指光芒几熄,仅存一丝微弱搏动,类垂死者之心跳。
“林夜!”石猛弃斧奔来,一把将其扛肩而起,“速走!此地不可久留!”
负之疾行,深入密林,步履沉重却坚定,泥地上足迹深深。身后通道仍震颤不已,碎石簌簌而落,然暂归沉寂——或为暴风雨前之宁静。
直至远离战场,入一片古老巨木环绕之森,石猛方将其轻置于参天古树根部阴影之下。树冠蔽日,枝叶漏月光如霜,斑驳洒地。
林夜倚坐喘息,手指紧扣戒指,另一手攥住断虫之肢,指节发白。其上徽记,犹自微烫,似回应遥远召唤。
夜风吹林梢,远处隐约震动传来。
他知道,此事才始。
那些携其家族印记之怪,岂会无故现世?
此番猎杀背后,藏一段尘封多年真相——关于其出身,关于那场大火,关于世界树为何择其为宿主。
缓缓抬手,凝视即将熄灭之戒,低声呢喃:
“尔等寻我……”
“那便来罢。”
“此番,换我狩尔。”
正是:
旧恨新仇一线牵,甲虫带印动烽烟。
血痕未冷家书杳,孤影独擎天地悬。
符破虚空雷电网,斧开浊世铁蹄前。
从今不再逃亡客,反手为矛向九渊。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