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接收器在听泉的口袋里震得发烫，赤蛇那带着土腥味和狠劲的声音，如同毒蛇般从耳机里钻出来：“黑狐，把炸药摆这儿——要能一次就炸开主墓室的封门石！”他低头看了眼屏幕上那个正在盗洞深处移动的红点，像两只在帝王陵寝上打洞的硕鼠。
“小鹿！”他一把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冲锋衣，玄关穿衣镜里映出他绷紧如弓弦的下颌线，“拿上最强的备用电源和执法记录仪，五分钟后，地下车库见。”
隔壁屋传来椅子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响，小鹿探出头时，发梢还带着刚被风吹乱的毛躁：“陈教授刚回加密消息，说隋墓群的主封土堆结构分析显示，可能在盗洞正北方向约三十米处，我交叉验证了卫星图和地质雷达的旧数据，那边……”
“上车再说。”听泉将那张青铜符牌贴身藏好，指尖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符牌上凸起的、与记忆中镇墓兽独角弧度一模一样的纹路。他抓起桌上的车钥匙，金属碰撞在玻璃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先给老陈打电话。”
老陈是市文物稽查队的队长，也是听泉在多次公益鉴宝活动中结识的、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官方人员。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听见背景音里传来熟悉的、搓麻将的哗啦声。
“小听啊，这么晚……”
“东岭，隋代疑似王级墓葬区，现在有人正在实施爆破盗掘。”听泉直接打断他，监控接收器的红光在他掌心明明灭灭，“盗洞精确坐标和内部实时监控画面，我发到你加密邮箱了。需要……带武器的刑警支援。”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两秒，老陈那边搓麻将的声音也停了，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声顺着电流传来：“你确定？上回那拨人刚进去，不至于这么快就……”
“我这里有录音和实时画面。”听泉摸出手机，调出直播时隐藏在系统后台的录屏功能保存的文件——画面里，赤蛇用工具敲击夯土层、检查爆破点的动作被拍得一清二楚，“他们带了烈性炸药，目标明确，就是主墓室。”
老陈在那边猛地倒抽一口凉气：“等着！我马上联系刑侦支队和特警！”
挂了电话，听泉把手机揣进裤兜，一抬头，正对上小鹿探过来的、亮得惊人的眼睛。
小姑娘已经利落地背好了装备：“我带了最新型号的针孔摄像机和录音器，藏在纽扣和发夹里！要是能拍到他们安装炸药的过程……”
“别靠太近。”听泉替她理了理被风吹得凌乱的刘海，指尖碰到她冰凉的耳垂，“等警察完全控制外围，你就在警戒线最外面，用长焦拍。记住，手一定要稳。”
楼下的越野车已经发动，发动机低沉地轰鸣着。听泉拉开车门时，深秋的夜风裹着寒意钻进领口，他摸了摸内袋里那枚带着他体温的陶片——那是昨夜从盗洞石壁缝隙中抠出来的，边缘还沾着千年不变的阴冷土腥。
密室里的镇墓兽、鬼面的青铜盒、还有那个在记忆中跪在墓门前死去的“自己”……所有线索，都如同被拧成一股的绞索，在这盗洞的尽头，等待着最后的……绞杀。
“系好安全带。”他踩下油门，轮胎碾过碎石的声响里，口袋里的监控接收器突然发出刺耳的、代表最高预警的蜂鸣！
屏幕上，代表赤蛇的那个红点，正蹲在洞壁前，手电光长时间地、仔细地扫过听泉昨夜藏匿陶片的那个位置——那里，现在只剩下一个浅浅的、新鲜的凹痕。
“他们发现……陶片被动过了。”小鹿凑过来看屏幕，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紧张，“听泉哥，你说那陶片，会不会是……”
“到了。”听泉打断她，语气冷静。
越野车转过最后一个急弯，东岭遗址那片荒凉的山坡在惨淡的月光下显露出来。远处，盗洞口闪烁着两点不祥的、如同野兽瞳孔般的幽光——是赤蛇头上矿灯的光束。
警笛声，是在赤蛇举起那管用防水布包裹的筒状炸药，准备塞入预先打好的孔洞时，如同天罚般，从四面八方骤然炸响的！
盗洞深处立刻传来金属工具掉落的脆响，黑狐惊恐的尖叫混合着土块坠落的闷响：“蛇哥！上边！全是警灯！”
听泉将车停在离盗洞约二十米的一处土坡后，推开车门，冷风像刀子一样灌进他的喉咙。他望着盗洞口那抹慌乱晃动的矿灯光束，摸出兜里的执法记录仪，按下了录制键——镜头里，赤蛇正手忙脚乱地想将炸药往怀里塞，黑狐的背包拉链崩开，半块带着熟悉青釉的陶俑残片掉在地上，在月光和远处警灯的映照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警察！不许动！”
五道如同猎豹般迅捷的黑影，从茂密的荒草丛中猛地窜出！为首的民警举着强光手电和手枪，光束如同审判之剑，瞬间劈开了浓重的夜色！
赤蛇头上的矿灯“啪”地摔在地上，粉碎。他转身想凭借对地形的熟悉逃跑，却被纠缠的荒草藤蔓绊住裤脚，一个踉跄重重撞在洞壁上。黑狐更为凶悍，抄起手边的洛阳铲就朝着最近的一名警察砸去，却被对方一个干净利落的擒拿反手按倒在地，金属铲头磕在坚硬的石头上，迸出一串刺眼的火星。
听泉走过去时，赤蛇正被两名强壮的民警死死架住胳膊。这个纵横多年的盗墓头目脸上沾满了泥土和汗水，一双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来，死死盯住听泉：
“是你……报的警？”
“不是我。”听泉蹲下来，捡起黑狐脚边那半块陶俑残片。残片上的兽纹还带着没来得及清理的泥土，他指尖刚碰上去，耳边猛然炸响一声沉闷的、如同困兽般的怒吼！——像是古寺里生锈的千年铜钟被撞响，又像是无数冤魂在风沙弥漫的墓道中集体呜咽：“兄弟……你……终于来了……”
他手一抖，陶片差点再次脱手。
小鹿及时扶住他的胳膊，女孩的掌心因为紧张而热得烫人：“老师？你……你脸色好白！”
“没事。”听泉攥紧那块仿佛活过来的陶片，残片锋利的边缘割得他掌心生疼。他抬头，望向盗洞深处，那里，月光和警车灯光交替闪烁，照亮了洞壁上那些深浅不一、却规律分明的铲痕——与他记忆中，那座隋墓封门石上的古老纹路，分毫不差！
审讯室的灯光，白得令人心慌。
黑狐坐在特制的铁椅上，手腕上的铐子随着他无意识搓动的动作，发出“叮当”的轻响：“你……你怎么知道我们今晚……一定会来？”
“因为你们……太急了。”听泉将执法记录仪推过去，屏幕上，赤蛇调试炸药引信的画面在循环播放，“那片隋墓群，在考古所的机密档案里挂了十几年号了。你们等不及官方因为政策或资金问题迟迟不动，怕主墓室里真正的好东西，最终会落到国家手里。”他指了指桌上那半块陶片，“更怕……有人比你们先一步，找到那尊……活的镇墓兽。”
黑狐猛地抬起头，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
“你们真正想找的东西，其实……”听泉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如同惊雷般的刺耳声响，“一直都在……等我。”
深夜的公安局走廊，空旷而安静。听泉将陶片装进专用的证物袋时，老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残片的纹路，和你之前提供的陶俑数据能对上，明天我就安排送去做碳十四和微量元素的精密检测。”
“别声张。”听泉盯着证物袋里那泛着幽光的残片，月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照得残片上的兽纹，仿佛在缓缓呼吸，“特别是……鬼面的人。”
老陈的手顿了顿：“你是说……‘幽冥会’……那个传说中的……”
听泉没有回答。
他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一条新的未读短信，发件人显示乱码：
【你动了……不该动的东西。】
与此同时，三公里外那家名为“雅古斋”的古玩店深处，鬼面缓缓放下手中的遥控器。
电视屏幕上，新闻正在重播听泉站在盗洞前、被警方保护的画面。他捏着那只价值连城的青瓷茶盏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加密卫星电话接通，他的声音，像是从万载寒冰中挤出来：
“听泉……已经，不只是个主播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经过复杂处理的、非人的沙哑笑声：
“那就让他知道……真正的‘幽冥’……从来不会……等待猎物。”
听泉走出公安局大门时，深秋的夜风卷着刺骨的寒意，钻进他的衣领。
他摸了摸紧贴胸口的内袋——那里，青铜符牌正传来一阵阵稳定的、令人安心的温热。
明天，他需要将这块陶片，以及所有的发现，正式移交给李教授所在的联合研究小组。
但此刻，他望着东岭方向那片如同匍匐巨兽般的漆黑山影，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声立下誓言：
“是时候……去那座密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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