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天台上的风，那吹拂着衣角，带着少年坠落决心的风，不知何时已经停歇。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下方街道上幸福的人潮依旧，他们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一幅精心绘制的油画，完美，却也凝固。
上条当麻站在天台边缘，俯瞰着这片由神明恩赐的“完美都市”。
不久之前，他看这里，看到的是他必须用自己的“错误”去成全的幸福。
而现在，他看到的，只是一座华美到令人作呕的，巨大的牢笼。
他不再是那个为了守护他人笑容而迷茫的英雄。
他只是一个，想回家，却被恶劣的看守用糖果堵住门口的囚犯。
“真难看。”
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一丝慵懒，一丝玩味，还有一丝……失望。
欧提努斯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独眼之中再无之前的残忍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着失败作品的冷漠。
“我还以为，能看到一出‘圣人殉道’的伟大悲剧。结果，只是一个输不起就满地打滚的小鬼。”
她的话语像淬了冰的钢针，精准地刺向上条当麻刚刚重塑的内心。
“为了自己想回去，就要毁掉所有人的幸福？你和那些被你打倒的恶棍，又有什么区别？”
上条当麻没有回头。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那只手，曾抚摸过茵蒂克丝的头，曾被御坂美琴的电流灼烧，也曾击碎过无数敌人的野心。
此刻，它不再承载任何沉重的责任与大义。
它只承载着一个普通高中生，最纯粹的愤怒。
“区别？”
他终于开口，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那份滔天的怒火，被压缩、凝炼，化作了比钻石更坚硬的意志。
“区别就是，我从来没想过要当什么救世主。我只想在超市特卖日抢到便宜的鸡蛋，为了下个月的伙食费发愁，然后回家被某个白吃白喝的修女咬破头。”
他转过身，直视着眼前的魔神。
那张刚刚还泪流满面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于“无”的平静。
“你问我，这和恶棍有什么区别？”
他笑了，那是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纯粹宣告的笑容。
“没错，我就是恶棍。”
“一个只想拿回自己东西的，自私自利的恶棍。”
“所以……”
他的右手，握成了拳。
“……把你那套虚伪的‘幸福论’收起来吧，神明大人。我现在，没心情陪你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了。”
……
诸天万界，在这一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是火山爆发般的轰动。
崩坏宇宙，往世乐土。
“哎呀呀，这可真是……”爱莉希雅用手指点着嘴唇，眼中异彩连连，“从‘大家’的英雄，变成了‘我’的英雄。这孩子，终于找到了只属于自己的‘美’呢。”
凯文·卡斯兰娜，那个沉默的救世主，看着屏幕中那个与自己走上截然相反道路的少年，紧握的天火圣裁，似乎也松动了一分。
为了世界，背负一切。
与，为了自己，对抗世界。
究竟，哪一条路才是正确的？
……
CodeGeass世界，黑色骑士团。
鲁路修·Vi·布里塔尼亚看着屏幕，仿佛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原来如此……舍弃了‘大义’这层外壳，将‘自我’作为最根本的驱动力。这样一来，任何基于道德和集体利益的枷锁，都对他无效了。”
他扶着下巴，嘴角扬起。
“欧提努斯，你创造了一个无法用常理击败的怪物。现在，这个怪物，要来咬碎你的神座了。”
……
欧提努斯看着上条当麻，那份神明特有的从容，终于开始瓦解。
她不理解。
她完全不理解。
她给予了他最完美的幸福，她甚至为他准备好了最崇高的退场。他只需要像一个真正的英雄那样，背负起“必要的恶”，然后自我牺牲，就能成就一段永恒的传说。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凡人，会选择成为一个……无理取闹的恶棍？
“不可理喻。”
欧提努斯的声音冷了下来。
“你以为，承认自己是恶棍，就能改变什么吗？你依旧被困在本座创造的世界里。你的愤怒，你的意志，在本座面前，毫无意义。”
“是吗？”
上条当麻反问。
他举起了右手，五指张开，对准了天空。
“你这个世界，确实很完美。没有纷争，没有悲伤，所有人都很快乐。”
他的视线扫过下方那一张张幸福的脸庞。
“但是啊，你忘了一件事。”
“这个世界，是建立在‘上条当麻’这个存在的死亡之上的。”
“也就是说……”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
“这个世界的地基，是我。而我的右手，‘幻想杀手’，最擅长做的事情，就是否定一切非自然的东西。”
“你用我的‘死’，来构筑这个虚假的天堂。那么，当我这个‘地基’决定不陪你玩了的时候……”
“会发生什么呢？”
话音未落。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从他的右手中扩散开来。
那不是魔力，不是超能力，而是一种更本源的，“修正”的力量。
下一秒，整个“完美世界”，开始剧烈地“掉帧”。
街道上，一个正要将冰淇淋递给女儿的母亲，动作卡顿了一下，她的半边身体，瞬间变成了马赛克状的数据流。
天空中，飞艇的影像开始闪烁，发出了刺耳的电流杂音。
整个世界的色彩，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从浓墨重彩的油画，变成了黑白线条的草稿。
那些幸福的人们，脸上的笑容开始扭曲，他们的眼神变得空洞，仿佛提线木偶被剪断了丝线，茫然地看着这个正在分崩离析的世界。
“你……！”
欧提努斯独眼圆睁，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骇。
她能创造世界，也能毁灭世界。
但她从未想过，自己亲手创造的，完美无瑕的世界，会被人以这种方式，从“底层逻辑”上进行破解！
上条当麻，用自己的存在，成为了这个世界最大的“悖论”。
只要他还活着，他就是这个世界的“BUG”。
而他的右手，就是最强的杀毒程序！
“看吧。”
上条当麻的声音，回响在这片破碎的天地之间。
“你的天堂，原来这么脆弱。”
他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的天台寸寸碎裂，化作虚无的数据流，露出了背后那片永恒的黑暗。
“你以为你赢了？你只是把我关进了一个漂亮的笼子里，然后就自顾自地宣布了胜利。”
他又踏出一步，整个学园都市都在哀嚎，高楼大厦如同沙堡般倾颓。
“你根本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你不懂为什么我会为了一个修女去挑战整个魔法侧，你不懂为什么我会为了两万个复制人去对抗最强超能力者，你更不懂，为什么我在经历了亿万次地狱之后，还想回到那个破烂的宿舍！”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每说一个字，这个虚假的世界就崩溃一分。
“因为那里，有我的‘日常’！有我经历过的一切！有那些无可替代的记忆！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那都是属于‘我’的东西！”
“而你，你这个高高在上的神！”
上条当麻的身影，已经完全置身于虚空之中，只有那只高举的右手，散发着修正世界的可怕力量。
他直视着脸色铁青的欧提努斯，发出了最后的宣判。
“你凭什么，用你那自以为是的‘完美’，来否定我的人生啊！”
“把我的世界……”
他握紧右拳，朝着这片虚幻的苍穹，狠狠挥出。
“……还给我！！！”
轰！！！！！！
世界，碎了。
不是爆炸，不是湮灭。
而是像一面镜子，被狠狠砸碎。
无数的碎片向着四面八方飞溅，每一块碎片里，都倒映着一张张幸福而扭曲的脸。
紧接着，所有的碎片，连同那片无尽的黑暗，都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吸回到了一个点。
那个点，就是上条当麻的右拳。
光芒与黑暗，存在与虚无，幸福与痛苦，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只平凡的拳头面前，被彻底“抹消”。
当一切重归平静。
上条当麻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绝对的虚无空间。
他的面前，依旧是那个娇小的魔神。
只是这一次，欧提努斯的脸上，再也没有了那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她的独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被凡人触怒的……滔天怒火。
她输了。
在心理战上，她彻彻底底地输了。
她最引以为傲的，足以逼疯任何英雄的最终杀手锏，被对方用一种最野蛮，最不讲理，最“自私”的方式，正面砸了个粉碎。
“很好……”
欧提努斯的声音，嘶哑得像是地狱深处传来的诅咒。
“你这个……虫子。”
“你成功地，激怒了本座。”
她缓缓举起了手中的主神之枪。
“既然你那么想要你那个充满缺陷的垃圾世界，那么本座就成全你。”
“本座会亲手，将它在你面前，一点一点地，碾成连基本粒子都不剩的虚无！”
“然后，再把你，永远地钉在这片虚空之中，让你永生永世地，品尝这份由你自己的选择所带来的……终极的绝望！”
恐怖的神威，不再有丝毫保留，如同宇宙大爆炸般轰然降临。
整个虚无的空间，都因为她的怒火而开始颤栗。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万界都为之臣服的神威。
上条当麻，只是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发出了嘎嘣的声响。
他看着眼前的魔神，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堪称“爽朗”的笑容。
“这才对嘛。”
他摆开了架势，右拳在前，身体微微下沉，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街头干架的姿势。
“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不爽的话……”
“就用拳头，来让我闭嘴试试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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