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黑雾在墙壁上聚合成一个模糊的漩涡，一个非男非女、空洞而古老的声音从中渗出，在死寂的通道内激起层层回响：“清道夫若失控，门将重启。”
话音未落，凌天紧握在手中的【终焉之息】发出一声清脆的哀鸣，随即轰然碎裂。
那柄曾收割过无数异化生命的战术短刀，没有化为凡铁，而是分解成亿万个细碎的光点，不受控制地倒灌入他的左臂。
他的个人系统界面在眼前强制弹出，血红色的字符如同烙印般灼烧着他的视网膜。
【警告：宿主已被识别为S级不稳定因子，威胁等级评估中……】
【权限冻结：禁止合成任何致命级物品。冻结时间：72小时。】
凌天感受着体内某种与生俱来的枷锁被强行扣紧，一股被扼住咽喉的窒息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低沉而危险的冷笑，与其说是对系统，更像是在嘲弄自己：“原来我不是工具，是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他猛地转头，目光锁定在苏沐月身上，准备确认她的安危。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瞳孔骤缩。
苏沐月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得像纸，但她的眼神却异常专注，死死盯着自己掌心那枚样式古朴的芯片。
那枚芯片，此刻竟像拥有了生命，正在自发地吸引着空气中那些肉眼难辨的纳米尘埃，甚至是一些逸散的源质微粒。
无数光尘汇聚而来，在芯片周围形成了一圈极其微弱、却又圣洁无比的光环。
系统的另一条提示，没有警告，没有权限变更，只是作为一条旁注信息，悄无声息地滑过界面。
【检测到高纯度意识共鸣……判定中……疑似“旧神遗种”激活征兆。】
“轰隆——”
前方的合金墙壁发出一阵沉重的机括声，一道足以容纳两人并行的通道在他们面前缓缓开启，深邃的黑暗仿佛巨兽之口，无声地催促。
没有选择，他们只能被迫前行。
通道两侧，景象愈发诡异。
那些本应是废铜烂铁的机械残骸，此刻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开始缓慢地蠕动、拼接。
断裂的机械臂弯折，破碎的监视器转向，最终，一具又一具拼凑而成的残缺机器人，沿着通道两侧，摆出了整齐划一的跪拜姿态。
它们空洞的镜头眼，齐齐朝向通道深处，仿佛在恭迎着某位君王，或是某个即将降临的神祇。
苏沐月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长时间的精神紧绷与刚才的异状几乎耗尽了她的体力。
她踉跄着，每路过一具倒毙在地的研究员尸体，都会停下脚步，伸出微微颤抖的手，为其合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每当她的指尖触碰到死者的皮肤，那尸体上原本开始浮现的、代表着异化前兆的黑色血管纹路，便会瞬间稳定下来，甚至稍稍褪去一丝。
残留于尸体内的源质，像是被安抚的躁动野兽，短暂地恢复了平衡。
凌天走在她身后，面无表情，但他的战术目镜正在以极高的频率闪烁，默默记录下这一切，并将数据与他脑海中的资料库进行比对、分析。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如果，苏沐月的这种能力可以被解析、被复制，甚至被工业化量产……那么，建立一个真正意义上能够抵御源质侵蚀的庇护所，将不再是天方夜谭。
但是，代价是什么？
将一个人变成一种标准化的“净化工具”？
他不敢再想下去，这个念头本身，就带着一股属于“清道夫”的冰冷与残忍。
通道的尽头，是一片豁然开朗的圆形空间。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与机油味，一座由无数废弃义体、破碎装甲和扭曲的金属骨骼堆砌而成的巨大祭坛，赫然矗立在正中央。
那不仅仅是简单的堆砌，每一件“材料”都被精心摆放，仿佛经过最精确的计算，构成了一个巨大而邪异的符文阵列。
祭坛的顶端，悬浮着一块磨盘大小、仍在剧烈跳动的肉块。
它就是黑塔的“伪核心”，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沟壑与纹路，那些文字散发着不祥的暗红色光芒，与凌天曾在307教室黑板上看到的符文同源，却更加复杂、更加古老。
就在两人踏入空间的瞬间，那块伪核心猛地一震，一道光束从中射出，在他们面前的空气中投射出一段模糊不清、却又令人灵魂战栗的影像。
画面中，是一片仿佛存在于时间之外的荒芜大地。
一群身穿着与凌天他们所处时代别无二致的现代服饰的人类，正无比虔诚地跪拜着一座通天彻地的黑塔。
接着，在一名领头者的带领下，他们开始进行一种诡异的仪式——自愿地、冷静地割裂自己的灵魂，将那无形的精神能量，一丝丝地注入黑塔之中，似乎在换取某种虚无缥缈的承诺。
一段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旁白随之响起，仿佛直接在他们脑中回荡。
“献祭所有清醒者，以喂养混沌之门。换取……文明的再一次延续。”
“清道夫，你是最后一位，拒绝主动献祭的执行者。”
凌天的身体在一瞬间僵硬如铁，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画面中，那个带领众人献祭的领头者，转过了头。
那张脸，与凌天别无二致！
一模一样的面容，唯一不同的是，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空洞、漠然，如同最高效的机器。
在这一刻，凌天终于明白了。
黑塔，从来就不是什么天外来物，不是什么无法理解的敌人。
它是人类在面对灭亡时，由集体的恐惧、绝望和求生欲共同孕育出的、一个畸形的“自救装置”！
而所谓的“清道夫”，本质也不是守护者，而是定期清理掉那些“自救”失败的文明残骸的屠夫。
他自己，已经不知道在多少次轮回中，执行过这样的任务。
就在凌天被这残酷的真相击溃心防的刹那，苏沐月却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一步步走向了那座血肉祭坛。
她伸出手，毫不犹豫地触碰向那块跳动不休的伪核心。
刹那间，紫色的光芒从她体内轰然爆发！
整个空间，仿佛在瞬间被拉入了一个由亿万哭喊声、哀嚎声与祈祷声构成的精神海洋。
苏沐月身体缓缓悬浮而起，她那微弱的意识场以前所未有的姿态全面展开，一道肉眼可见的净化光环以她为中心，向外扩散了近百米！
光环所及之处，祭坛上蠕动的肉须纷纷枯萎焦黑，两侧跪拜的机械造物瞬间断电、瘫倒，就连空气中那些狂躁的纳米尘埃，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凝结成块，簌簌坠落。
凌天的系统界面已经不是闪烁，而是在疯狂爆闪，几乎要烧毁他的视网膜。
【警告！检测到纯净意识场已达到临界值！】
【黑塔二级协议启动：捕获‘圣光容器’！】
一道无形的力场从伪核心中弹出，将苏沐月牢牢禁锢在半空。
凌天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仿佛正在被这个空间、被这块伪核心一点点地从现实世界中抽离。
“不——！”凌天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却被那道强悍的力场狠狠弹开，撞在墙壁上，几乎震碎内脏。
他看着逐渐消失的苏沐月，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系统禁令？
去他妈的禁令！
危急关头，凌天怒吼一声，竟用右手强行掰断了自己左手的义体指套，从中断裂的缝隙中，硬生生扯出了一小片还带着活性神经的生物织网，以及一枚AI核心的残片。
他将这两样东西死死按在自己掌心，然后用另一只手的指甲，混合着喷涌而出的血液，在掌心飞快地刻画着一道闻所未闻的禁忌符文——那是他在回收班长尸体时获得的“听觉共鸣操控”技能，此刻被他以最粗暴的方式逆向重构！
他将体内残存的所有生物能，不计后果地全部灌入掌心的符文之中，对着那道无形力场，发出了赌上一切的咆哮：
“我不是什么狗屁清道夫……我是她的保险丝！”
掌心符文瞬间爆燃，化作一道超越了听觉极限的实质性声波脉冲，悍然撞向那道禁锢着苏沐月的力场！
霎时间，整个空间剧烈震荡，力场应声而碎！
苏沐月失去了支撑，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凌天强忍着大脑撕裂般的剧痛，一个箭步接住了她柔软的身体。
而他自己，却再也支撑不住，七窍同时流下鲜血，眼前的系统界面“咔嚓”一声，崩裂成数块碎片。
【严重违规操作！宿主认知稳定性已跌破安全阈值……】
【人格碎片：偏执狂——已强制融合。】
那块伪核心剧烈地搏动了几下，投射出的影像消散，那道冰冷的旁白最后一次响起，竟带上了一丝类似叹息的意味：“……你又一次破坏了仪式……但下一次，她不会再有机会醒来了。”
话音落下，巨大的血肉祭坛轰然崩塌，碎石与残骸之中，一道通往地底更深处的、漆黑的阶梯，缓缓显现出来。
系统破碎的界面上，浮现出最后几行信息，便彻底陷入了死寂。
【第一轮双人试炼完成。】
【解锁权限：跨维度材料标记。】
【隐藏任务激活：阻止第七次文明重启。】
凌天抱着陷入深度昏迷的苏沐月，跌坐在废墟之中。
远处，黑塔那仿佛与世界同在的低沉嗡鸣声再度响起，但这一次，他体内那个作为“清道夫”的本能，不再是回应，而是被一股新生的、更为狂暴的意志死死压制。
他低下头，冰冷的机械手指小心翼翼地拂去苏沐月脸颊上的灰尘，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他低声说，像是在对怀中的女孩承诺，又像是在对整个世界宣战：“你想把她变成光？好啊。但我偏要让她活在我这片阴影里……谁敢动她，我就拆了这天。”
阶梯之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一阵微弱的风从下方吹拂上来，没有腐朽与血腥，反而带着一股尘封已久的、奇特的油腻气息和某种隐约的、食物腐败后发酵的酸味。
那是一种与这末世废墟格格不入的味道，仿佛唤醒了某个被遗忘在和平年代的角落。
未知的试炼，正在那片黑暗中静静等待。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