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墙根的地洞还没填，陈默已经蹲在了洞口。
他用木尺拨开浮土，里面藏着半张烧焦的纸片，边缘卷曲发黑，上面有模糊的墨迹，写着“东三十五步”。
小虎站在旁边，喘着气：“刚才几个孩子说，看见有人影往南坡去了。”
陈默没抬头，把纸片放进袖袋，起身拍掉手上的灰。他转身就走，脚步很快。
南坡田埂上，阿九正弯腰盯着地面。她突然蹲下，手指划过一串脚印。
其中一个足印的掌心位置有一道裂痕，像是靴底破损留下的。
她抬头看向远处，一根断枝插在土里，枝头刻着半个爪形符号。
她拔出断刀，狠狠插进那枚脚印中央。
“这孙子真来了。”她咬牙低声说。
骨哨声响起，尖锐短促。
不到一盏茶工夫，陈默带着两人赶到。他看了一眼断刀的位置，又看了看那根断枝，蹲下身仔细看那个爪形刻痕。
脑中立刻跳出一行字：
【检测到高危敌对标识，建议立即布防】
他站起身，对阿九说：“你昨晚巡的是哪一段？”
“从西坡绕到南坡，一直到林子边上。”阿九收回断刀，“我没发现这个，是刚踩到才看到的。”
陈默点头：“说明他们是在我们巡逻之后来的。”
“谁？”小虎问。
“黑蝎。”陈默说，“马匪头目，三年前在这一带活动过。”
小虎缩了缩脖子：“那……要不要报官？”
“来不及。”陈默看着南坡通往山林的小路，“他既然敢留下记号，就是不怕我们知道他来了。”
阿九握紧刀柄：“我去追。”
“不行。”陈默拦住她，“现在不知道对方多少人，你一个人进去太危险。”
“可那是他们的路！”阿九指着地上渐渐消失的脚印，“顺着这条线一定能找到他们藏的地方！”
“我们先确认东西是不是真的。”陈默从怀里掏出那张烧焦的纸片。
“这张纸是从西墙洞里找到的，写着‘东三十五步’。昨夜小虎带回的铜钉、车轮印，还有这个爪印——三个线索都指向东坡荒地。”
他看向小虎：“你立刻回去，叫李二牛带锄头来。就说我要翻地。”
小虎拔腿就跑。
阿九还在盯着那串脚印：“我不信他们只派一个人来。这爪印太明显了，像是故意让我们发现的。”
“那就是诱饵。”陈默说，“他们想让我们动起来，好摸清我们的反应。”
“那你打算怎么办？”
“去挖。”陈默迈步往东坡走，“既然他们敢留线索，我们就顺着查到底。”
东坡荒地杂石遍布，野草长得比人还高。陈默走到一块大石旁停下，掏出木尺量了几步，定下一个点。
“就这儿。”他说。
李二牛和两个村民跟着到了，马上动手挖土。铁锄砸在石头上发出响声，碎石飞溅。
挖了半炷香时间，锄头突然碰到了硬物。
陈默蹲下扒开泥土，露出一支弩箭。木质箭杆包着铁皮，箭羽残破，箭头乌黑，表面有一层暗绿色的痕迹。
“淬毒了。”阿九伸手碰了碰箭头，立刻缩回，“这颜色，是蛇胆混合砒霜。”
陈默接过箭，翻看箭尾。那里刻着一个小小的“蝎”字。
他把箭交给李二牛：“带回粮仓，锁进铁箱。”
脑中再次浮现文字：
【三百亩土豆储粮达标，满足“火牛阵”兑换条件，是否立即解锁？】
陈默闭眼片刻。
【是】
图纸瞬间出现在脑中。两头老牛，角绑铁链，尾部缠爆竹包，引线外接远程点燃装置。牛群驱赶时形成冲击阵型，适合夜间突袭或逼退围攻。
“准备两头老牛。”他对李二牛说，“宰杀后角上绑铁链，尾巴缠爆竹包。引线要够长，能从粮仓高台点火。”
李二牛脸色变了：“你要用火牛？这玩意儿不好控啊，万一冲回来……”
“不会。”陈默说，“西坡围栏加高三尺，入口设单向门。牛只能往前，不能回头。”
“可爆竹一点，牛受惊乱跑怎么办？”
“所以要驯。”陈默说，“今晚之前，必须让它们习惯火光和响声。”
李二牛咽了口唾沫：“那……我去挑牛。”
“去吧。”陈默转向阿九，“你也别闲着。带两个人，顺着这支箭来的方向查一遍。但记住——不准进山，只到山脚为止。”
阿九皱眉：“你不信我能应付？”
“我不是不信你。”陈默看着她，“我是不想冒没必要的险。你现在是我最可靠的耳目，要是你出事，整个寨子都会聋。”
阿九盯着他看了几秒，终于点头：“行。但我得知道，这支箭是从哪儿运来的？”
“昨夜有独轮车进了东坡。”陈默说，“痕迹止于乱石堆。他们可能在那里交接货物。”
“那我去看车辙延伸的方向。”
“可以。但别碰任何东西，回来告诉我就行。”
阿九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如果我发现他们的人呢？”
“不打。”陈默说，“回来报信。”
她哼了一声，快步离开。
天快黑时，两头老牛被牵到了西坡围栏。一头黄，一头黑，都是耕了多年田的老畜。
村民给它们角上绑了铁链，尾部缠好爆竹包，引线顺着山坡一路拉到粮仓高台。
陈默亲自检查了每一处连接点。铁链牢固，爆竹包密封完好，引线干燥无损。
“明晚之前，必须完成三次试跑。”他对负责看牛的两个少年说，“白天放它们进去适应环境，晚上用火把吓一次，看会不会冲撞围栏。”
少年们点头答应。
粮仓高台上，陈默铺开一张麻纸，画出寨子四周的地形图。他在东坡、西墙、南坡分别标出爪印、地洞、弩箭的位置，又连成一条线。
这条线最终指向三十里外的北岭山口。
他放下笔，抬头望向远处山脊。
风停了，暮色压下来。
阿九带着两名少年回来了。她脸上沾着泥，衣服刮破了一道口子。
“查到什么？”陈默问。
“车辙一直通到山脚。”阿九说，“再往前就没路了。但我发现了这个。”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布条，灰色粗布，边缘烧焦。
“这是包箭用的。”她说，“我在一堆碎石下面找到的，底下还有些灰烬，像是刚烧完不久。”
陈默接过布条，翻看背面。那里有一小块暗红色的痕迹。
不是血。
是染料。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取出地契。翻到背面，对着布条比对。
颜色一样。
“他们用了老村长的地契当标记布。”他低声说，“把爪印象征性地刻在东西上，再留下残片引导我们注意。”
“什么意思？”阿九问。
“他们在宣告主权。”陈默把地契收好，“黑蝎认为这片地是他先占的，现在我用了，等于抢了他的地盘。”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打进来？”
“因为他在等时机。”陈默说，“州府派人来留铜钉，赵允文散播谣言，现在黑蝎又现身——三方都在试探我的底线。”
“那你打算怎么应对？”
“先守。”陈默说，“火牛阵准备好，西坡加固，东坡安排人轮流盯梢。你明天继续巡南坡，但别离寨子太远。”
阿九盯着他：“你就打算一直躲？”
“不是躲。”陈默说，“是在等他们先出手。”
“等他们杀了人才算出手？”
“不会让他们杀人的。”陈默看着她，“我会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掌控这片地的人。”
阿九没再说话，转身下了高台。
陈默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块布条。
远处，西坡围栏里的老牛低头啃草，尾巴轻轻甩动，带动引线微微晃动。
夜风起，吹动粮仓门口挂着的铜牌，发出轻响。
陈默抬手摸了摸牌面。
还是凉的。
他正要转身进屋，忽然听见一声低喝。
是阿九的声音。
他猛地回头，看见南坡方向一道黑影一闪，消失在坡下。
阿九提着断刀追了上去，身影迅速变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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