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谈会的空气，依旧残留着方才雷霆风暴过后的余威。
王思成等人佝偻着背，如同斗败的公鸡，脚步虚浮地走出会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苍白和彻底的死寂。
领导那碗糙米饭，那句句锥心刺骨的质问。
已经不仅仅是批驳，而是用最锋利的刻刀，将他们内心深处那点可怜的保守与自私，血淋淋地剖开，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巨大风波，就在这间简朴的会议室里，被最高领袖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志，彻底碾碎，平息。
人流散尽，唯有李卫国被一道沉稳的目光留了下来。
“卫国同志，你留一下。”
在一名警卫员的引导下，李卫国走进了旁边一间更小的会议室。
房间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长条木桌和几把椅子。领导与伍相已经落座，正等着他。
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这里，仿佛变成了历史的另一个漩涡中心。
“坐。”
伍相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眼神中带着一种深刻的审视与欣赏。
李卫国坐下，身体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上。
他能感觉到，接下来要谈论的，将比刚才那场科研界的路线斗争，重要百倍，千倍。
“卫国同志，你之前提交的那份《工业反哺农业》的报告，我们几个同志，逐字逐句，反复研究了很久。”
伍相开口了，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能够穿透人心的力量。
“我们一致认为，这不仅是一份报告。”
他稍作停顿，目光变得格外明亮。
“更是为我们这个国家，为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未来几十年发展，定下的总纲领！”
总纲领！
这三个字，每一个都重若千钧，狠狠砸在李卫国的心头。
他的呼吸，在这一瞬间几乎停滞。他预想过这份报告会得到重视，却从未想过，会得到如此之高的，近乎于国策基石的评价！
领导没有说话，只是将面前的茶杯，轻轻往李卫国这边推了一下，示意他喝水。
这个微小的动作，却蕴含着一种无声的肯定。
他接过伍相的话，那一口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此刻却充满了斩钉截铁的决断力。
“所以，我们决定了。”
领导的目光如炬，直视着李卫国，仿佛要将这份沉甸甸的使命，直接烙印进他的灵魂深处。
“不仅要支持你的科研改革，这不够，远远不够！”
“我们要将‘工业反哺农业’这个计划，从今天起，正式列为我们国家的头号战略！它就是我们今后一切工作的核心！”
话音落下的瞬间，领导已经伸出手，抓起了桌上那台黑色的，沉重的拨盘电话机。
他的手指，苍劲而有力，插进拨盘的圆孔，随着“咔哒、咔哒”的声响，一个个号码被迅速拨出。
第一个电话，是打给国家计划委员会的最高负责人。
电话接通的瞬间，领导的声音变得威严无比，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
“我命令，立即调整全国工业生产总规划！所有资源调配，必须以‘601工程办公室’李卫国同志提出的新方案为绝对核心，无条件执行！”
挂断。
不等李卫国从这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第二个电话已经拨出。
工业部。
“通知下去！从钢铁到机械，从化工到能源，全国所有相关工业部门，立刻成立专项小组！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对接李卫国同志，配合他的工作！他需要什么，你们就给什么！人力、物力、财力，全面倾斜，不得有误！”
挂断。
第三个电话，农业部。
第四个电话……
每一个电话，都像是一道最高指令，从这个小小的会议室发出，瞬间传达到国家机器的各个核心枢纽。
李卫国坐在那里，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他听着自己的名字，从这位伟人的口中一次又一次地被提及。
他听着自己呕心沥血写出的规划，变成了一道道不容置疑的命令，调动着整个国家的庞大资源。
这不是授权。
这是直接将整个国家工业体系的指挥权，那盘关乎亿万人生计的兴国大棋，硬生生塞到了他的手里！
他不再是那个仅仅提供图纸和技术的“宝库”。
从这一刻起，他成了真正执棋的“棋手”！
电话终于打完。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只有老式挂钟的滴答声，记录着这足以载入史册的一刻。
领导放下电话，重新看向李卫国，目光深邃。
“卫国同志，全国工业的这一盘大棋，现在交给你来下了。”
“我们这些老家伙，会给你当最坚实的后盾。但怎么走，怎么落子，要看你的了。”
“不要怕犯错，也不要有顾虑。你要做的，就是带领我们国家的工业，拧成一股绳，朝着那个正确的方向，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李卫国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一股灼热到滚烫的激流，从他的心脏处轰然炸开，瞬间冲向四肢百骸！
这不是权力带来的眩晕，而是一种被彻底信任，被赋予了改天换地之重任的战栗！
他看着面前这两位为这个国家和民族奉献了一生的伟人，他们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殷切的期盼。
过去，他想的更多的是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保护好暖暖，让身边的人过上好日子。
但现在，他内心深处那点小小的私心，在这宏伟如史诗般的国家战略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他的命运，已经与这个国家的命运，彻底地、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李卫国挺直胸膛，双脚并拢，对着两位伟人，郑重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微微颤抖，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请首长放心！”
“我，李卫国，必将鞠躬尽瘁，不辱使命！”
他知道，一个真正能够让他毫无保留，去彻底扭转这个国家和民族命运的宏大舞台，已经为他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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