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把狼牙沟映照得满是悲壮的红色,天边就像被泼上了厚厚的朱砂,山岩和枯草在夕阳的斜照下,泛着像铁锈一样的红光。
往回走的队伍静悄悄的,就只有沉重的脚步踩过碎石和烂泥时,发出那种“沙沙”的沉闷声响。
胜利带来的喜悦,被失去三个战友的悲痛给冲淡了,就连扛在肩上缴获来的武器,都好像变得特别沉。
战士们的脸上都是尘土和汗渍,嘴角也干裂了,可眼睛却时不时地看向前面那个身姿挺拔的人——林峰。
林峰走在最前面,脚步稳稳当当的,肩膀上扛着一杆缴获来的三八大盖,枪管在夕阳下闪着冷冷的光。
他的背影就像一根紧紧绷着的弓弦,沉默又充满力量。
战友们看他的眼神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不再是那种看新兵或者伙夫的眼神,而是一种掺杂着敬畏、好奇,甚至还有一点点探究的复杂眼神。
特别是那几个活下来的老兵,他们在队伍后面走着呢,小声地嘀咕着。
那手指糙糙的,时不时就朝着林峰的后背指指点点,那语气里全是不敢相信。
“哎呀,那小子真的是从伙房来的?我都当兵十年了,就没见过身手这么麻溜的!”
“你瞧见没?瓦罐一扔,直接就扔进车里了,打鬼子一个顾头不顾腚。”
“还有打那个鬼子的机枪手,趁那个鬼子不注意,他就跟猎豹似的扑上去了。”
“肘击、抢枪、再反击,那动作连贯得很!咱团里最厉害的侦察兵,说不定都没这能耐!”
“他说这是打猎练出来的……哪有人打猎能练出这种杀鬼子的本事啊?”
他们小声嘀咕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林峰那耳朵灵着呢。
他融合了现代特种兵作战的本能之后,这五官的感觉可比普通人强多了。
他能听到三十米开外枯叶被踩碎的那点轻微动静,还能闻出敌人藏起来的时候皮靴上的霉味。
这时候,那些议论声全被他听了个清清楚楚。
不过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就自己默默地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刚刚那一顿猛操作之后,肾上腺素还在血管里蹿呢,可心跳已经稳稳当当的,跟平常一样了。
他不但不觉得累,还觉得神经特别清醒,就好像每一根肌肉纤维都在记着刚刚战斗的节奏,还微微地抖着呢,就像琴弦弹完了还有余音似的。
他的心思大多都放在脑海里冒出来的一幅构造图上了,这图啊,就是他在特战集训那会亲手拆了上百次的【简易绊雷结构】。
那图描述的很清楚,从引信、炸药到外壳,每个部件怎么制作,材料要是不够能拿啥代替,他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火药,可以把缴获的子弹拆了来用,弹壳能做成引信管,哪怕是一小截竹筒子、一根铁丝,都能变成要命的陷阱的一部分。
这可才是他真正压箱底的本事!
在这个武器装备特别缺的年头儿,能就地找材料自己做武器,这战略意义可太大了,都没法估量!
在他旁边走着的李德胜,一路上老是拿眼角偷偷瞅他。
这个排长这时候的心情,比谁都复杂。
他可是亲眼看着林峰从一个提建议的新兵蛋子,一下子变成单枪匹马把战局给扭转过来的英雄。
那种冷静,那种果断,根本就不是一个新兵该有的样子。
他都寻思呢,这小子是不是哪个军区派下来锻炼的尖子,故意把身份给藏起来了。
“林峰啊。”
李德胜终于是憋不住了,开了口,嗓子有点哑,
“你……以前真就只是个打猎的?”
林峰把脑袋一歪,对上李德胜那探寻的眼神,脸上就露出那种憨憨的,还带着点小年轻那种得意劲儿的笑:
“排长啊,俺是在山里长大的呢。打小就跟野猪还有黑瞎子斗智斗勇的,要是不动点脑子啊,命可就没了。小鬼子再厉害,还能比黑瞎子还难搞?”
这说法呢,半真半假的,不过听起来倒也在理。
在那个时候,深山老林里厉害的猎人,那可真的是有超乎常人的生存本事和打斗技巧的。
李德胜皱着眉头,像是在琢磨这个事。
他找不出啥毛病,可心里头的直觉告诉他,这事儿肯定没这么简单。
但是呢,眼巴前,他更操心的是咋跟团里汇报这事。
“不管你以前是干啥的。”
李德胜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林峰的肩膀,说话的语气变得严肃了不少,
“打今儿个起,你就是我李德胜手底下的兵了!等回了团里,我自个儿去跟团长给你请功!这回缴获的功劳,你得算头一份儿!”
队伍好不容易走出山口了,就听到哨兵短促地喊了一声:
“口令?”
“铁血!”
李德胜哑着嗓子回了一句。
哨兵瞅见肩上的歪把子机枪,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赶紧进去通报!李排长他们带着缴获鬼子的重武器回来啦!”
随着一声嘹亮的号声在黄昏中响起,之前分散着操练的战士们都凑到一块了。
独立团的营地就在不远处,炊烟缓缓升起来,远处靶场的枪声和号子声也传过来,到处都是紧张又有序的样子。
他们这队出去的时候是十二个人,回来就剩九个人了,可却扛着两挺歪把子机枪、三八大盖,还背着沉甸甸的弹药箱,刚一进营地就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瞧!李排长他们回来了!”
“哎呀妈呀!他们这是发大财了?从哪儿搞来这么多好东西?”
这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的,眨眼间就传遍了整个营地。
战士们都围了过来,瞅着那些崭新的武器,眼睛里都放光了,手指都不由自主地想去摸摸那冰冷的枪管,结果被班长一声呵斥给制止住了。
李德胜可没管周围人的围观,他一脸严肃,直接带着林峰朝着团部走去。
独立团的团部设在一个破旧的祠堂里。
推开那扇嘎吱嘎吱响的木门,一股夹杂着烟草味、旧木头味还有羊皮地图味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用香案改造成的长桌上堆满了电报纸和铅笔头,墙上钉着几张已经发黄的华北地形图,在几个关键的地方还插着几枚红蓝小旗。
丁伟就站在桌子跟前,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还捏着个烟卷。
听到有脚步声了,才慢悠悠地转过身子来。
门口站岗的警卫员一瞅见李德胜,马上就敬礼。
可当他眼神落到李德胜身后那张陌生的年轻脸蛋上的时候,一下子就愣住了。
“报告团长!我是一排排长李德胜,按照命令完成侦察任务了,现在来汇报情况!”
李德胜站在门口,那声音可响亮了。
“进来!”
从里面传出来一个声音,特别有中气,还带着点洒脱劲。
李德胜就带着林峰走进了祠堂。
嘿,就瞧见一个中年汉子,身材那叫一个魁梧,脸长得特别刚毅,正对着地图在那发呆。
这人穿着一身军装,都洗得发白了,腰上还别着一把能装二十发子弹的驳壳枪,这人就是独立团的团长丁伟。
丁伟抬起脑袋,那目光很是犀利,先是在李德胜身上扫了一圈,紧接着就落到那些缴获的武器上,然后又看到跟在后面的林峰,眼睛稍微一眯缝:
“德胜啊,你这一趟可真是收获满满。不过……咋还带了个不认识的人来团部?”
李德胜把腰杆挺得直直的,把狼牙沟战斗的事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一遍。
他可没有夸大其词,也没有藏着掖着,从林峰咋建议设置陷阱,爬上“鬼线”往鬼子车里人燃烧弹,到他自个儿单枪匹马干掉鬼子机枪手的事,每个小细节都说得明明白白的。
这时候祠堂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丁伟脸上的表情一开始还挺平静的,可慢慢就变得惊讶起来了,到最后那眼睛里全是特别浓厚的兴趣。
他那双眼睛,就跟鹰隼似的,直勾勾地盯着林峰,就好像要把林峰整个人从里到外都给看穿了一样。
“你就是林峰啊?是从伙房调过来的吧?”
丁伟说着就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林峰跟前。
这时候,一股特别强大的压迫感就朝着林峰扑过来了,这种压迫感那可是在战场上,在一堆死人堆里磨练出来的铁血煞气,就连周围的空气好像都变得有点不流动了,就像凝滞了一样。
“是,团长!”
林峰站得笔直,回答得不卑不亢的,眼睛里透着清澈,一点都没有躲闪的意思。
“你一个伙夫,咋就懂得做燃烧弹呢?还能通过观察车辙来判断鬼子的路线?”
丁伟说话声音虽然不大,可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人的心坎儿上似的,
“你一个伙夫,还能赤手空拳就把一个训练有素的鬼子机枪手给干掉?”
突然,丁伟伸出他那像蒲扇一样大的手,“啪”的一下就重重地拍在了林峰的肩膀上,力道很大,像山一样重。
要是一般的新兵蛋子,被这么一拍,肯定得打个趔趄。
可是林峰,站在那儿纹丝不动,脊梁骨挺得直直的,他体内的气血按照基础格斗术的呼吸方法微微一沉,轻轻松松把这股大力道给化解得没影了。
“嘿,好小子啊!”
丁伟眼睛里一下子迸射出精亮的光,他把手缩回来,脸上那欣赏的神情一点都不藏着掖着,
“李德胜,你他娘的从哪儿挖出这么个宝贝来的?把人搁伙房里养着,你就不怕老天爷怪罪啊!”
说着,他扭过身子,朝着旁边的政委赵刚笑着说:
“老赵啊,你瞅瞅,我早就说过嘛,咱们这队伍里那可是藏着不少能人呢!找人才啊,可不能光盯着战斗部队,有时候这人就在咱眼皮子底下晃悠呢!”
赵刚往上推了推眼镜,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看向林峰的时候,眼睛里也满是赞许和好奇。
丁伟背着双手,在祠堂里来来回回走了两趟,突然就停住了脚,斩钉截铁地说:
“听着,传我的命令!缴获的那些机枪和弹药,先紧着三排补充!牺牲的那三个同志,按照最高的抚恤标准来办!至于林峰嘛……”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眼睛又紧紧地盯着林峰。
“……李德胜对他的临时任命,我批准了!打现在起,林峰就先代理三排三班的班长职务,帮着整顿整顿班组,等支部开会研究之后再正式任命。还有,奖励他二十发子弹,五斤白面!让他今儿晚上吃顿好的!”
丁伟这话一出口,李德胜立马就高兴得不得了。
代理班长虽说不是正式的,可这实际上就是被提拔了,而且都在团长那儿有了印象!
丁伟的眼光那可是相当长远的,他瞅着林峰,就好像在看一块还没加工过的美玉似的,嘴角一咧,露出那种很有深意的笑,说道:
“小伙子,加油干呐!咱们独立团,不会让任何一个有能耐的好汉被埋没的。”
夜里的风从营区吹过,把晾晒着的绷带和军装都吹动了。
林峰从祠堂出来以后,炊事班长递给他一碗热面条,碗里还有一个鸡蛋,碗里浮着的油星子在篝火的映照下,晃悠着那些年轻又坚毅的脸。
他低下头咬了一口蛋黄,有点咸又有点甜。
英雄?他可还够不上这个称呼呢。
不过他心里明白,走了这条路,就没法再回头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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