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里的晚风，裹着槐花的甜香，跟个没骨头的小手似的，在人脸上轻轻地摩挲。可这点子凉意，压根吹不散江平安和苏晚之间那股子滚烫的劲儿。
苏晚那双眼睛，平日里清冷得像两颗琉璃珠子，这会儿却盛满了星光和水汽，紧张地瞅着江平安，里头的光亮得晃眼。
“江平安同志，你……有对象了吗？”
这话声儿，轻得跟猫爪子似的，不偏不倚，正好挠在了江平安的心口上，又痒又麻。
他瞅着跟前这姑娘，脸蛋子红得跟刚出炉的烤白薯似的，热气腾腾的。那份平日里端着的清冷，这会儿全被一股子又羞又倔的劲儿给冲垮了，里头透出来的纯真和炽热，让他心里那点儿一直绷着的弦儿，“嘣”的一下就松了。
江平安是谁？他可是个揣着两辈子记忆的老油条，啥场面没见过？啥人心没看透过？可偏偏对着这么个干净得像张白纸的姑娘，心里头竟有点发慌。
这感觉，新鲜，又带劲。
他心里头跟过了电影似的，一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他想到了自个儿无父无母的孤儿身份，在这个讲究门当户对的年代，苏家那样的干部家庭，能瞧得上他这个没根没底的穷小子？他也想到了自个儿的未来，当了技术组长，往后前途是光明的，可这份光明，够不够给眼前这个姑娘一个安稳的家？
这些顾虑，搁在平时，能让他把自个儿的心思裹得严严实实。可今儿晚上，看着苏晚那双豁出了一切的眼睛，他心里头那点儿算计和犹豫，忽然就觉得有点不是滋味儿。
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都把脸皮扔地上不要了，主动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他一个大老爷们，要是还在这儿瞻前顾后、盘算利弊，那还算个什么东西？
再说了，他对这姑娘，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喜欢她的漂亮，喜欢她的清冷，更喜欢她这清冷外表下，藏着的那股子纯粹和善良。
想到这儿，江平安心里那点儿乱糟糟的念头，一下子就定了。他笑了，不是那种待人接物的客气笑，也不是那种看透人心的疏离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带着点儿宠溺和暖意的笑。
“以前没有。”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苏晚的耳朵里。他看着苏晚的眼睛因为这两个字瞬间黯淡了一下，心里一软，紧跟着顿了顿，一字一句，跟敲钉子似的，清晰地说道：“不过从现在开始，我想，应该有了。”
苏晚猛地抬起头，那双刚刚还蒙着一层失落的眸子，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那光亮得，好像把整个胡同都给照亮了。她张了张嘴，喉咙里跟堵了团棉花似的，激动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使劲儿地点着头，眼眶里憋了半天的那层水雾，终于凝成了泪珠子，顺着脸颊就滚了下来。
这眼泪，不是伤心的，是欢喜的。
不需要更多的话，一个眼神，一个点头，天底下顶要紧的事儿，就这么定了。
江平安心里头也跟喝了二两老白干似的，热乎乎的。他伸出手，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帮她把被晚风吹乱的刘海理了理。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光洁的额头，那温热细腻的触感，让苏晚的身子微微一颤，脸颊上那片红云，直接就烧到了耳朵根儿，整个人都快熟透了。
“回去吧，天不早了，道儿黑。”江平安的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嗯。”苏晚低着头，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个比蚊子哼哼还小的声音，转身就跑。那脚步轻快得，跟只刚挣脱了笼子、奔向山林的小鹿似的。跑出去十几步，她又猛地回过头，隔着夜色，对着江平安用力地挥了挥手，这才一头扎进胡同深处，消失不见。
江平安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脸上的笑意跟粘上似的，怎么也下不来。两世为人，这是头一回，他尝到了这种不掺任何杂质的、甜得发齁的心动。
……
第二天一大早，整个四合院就跟滚开了水的锅似的，炸了。
这件捅破天的稀罕事儿，头一个传开的，不是别人，正是院里最爱嚼舌根的许大茂。他昨晚跟娄晓娥吵架，半夜睡不着，在窗户根儿底下抽闷烟，正巧就瞅见了这让他嫉妒得眼珠子发红的一幕。
一大早，他就跟屁股上着了火似的，端着个洗脸盆就在院里四处乱窜，见着个人就压低了嗓门，神神秘秘地开口，那眉毛舞的，唾沫星子飞的，活像个说书的。
“哎，听说了吗？昨儿晚上我起夜，亲眼瞅见苏家那姑娘把江平安送回来的！”
“真的假的？苏家那姑娘，那可是咱们厂图书馆的一枝花啊！大学生，高知家庭，长得跟画儿里的人儿似的，眼光高着呢！”
“那还有假！俩人就在门口站了老半天，那眉来眼去的，我隔着窗户纸都瞧见了！哎哟喂，那叫一个亲热！手都快拉上了！”
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嗡的一下就传遍了院里每一个角落。正在水池子边洗脸刷牙的、端着痰盂往外倒的、蹲在门口吃早饭的，全都竖起了耳朵。
后院，一大爷易中海正拿着个紫砂壶喝茶，听着外头的风言风语，眉头不自觉地就皱了起来。他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江平安这小子，翅膀是越来越硬了！找了个大学生对象，还是干部家庭，这以后要是结了婚，人家老丈人随便提携一下，这小子还不平步青云？到时候，自己还拿什么拿捏他？自己的养老大计，怕是要彻底泡汤了。
前院，三大爷阎埠贵正蹲在门口就着咸菜喝粥，耳朵尖得跟兔子似的。听完许大茂添油加醋的描述，他心里的小算盘珠子拨得噼里啪啦响。江平安攀上了高枝儿，这是好事啊！以后自个儿跟他搞好关系，让他随便从手指头缝里漏点儿，都够自家改善生活的。不行，回头得让老婆子把家里那几只下蛋勤快的老母鸡看好了，攒点鸡蛋，给江平安送去，这叫感情投资！
而反应最激烈的，莫过于中院的贾家。
贾张氏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一边就着窝头喝棒子面粥，一边听着院里的风言风语。当她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手里的窝头“啪”地一下就掉进了碗里，溅起一片粥汤。
“呸！什么玩意儿！”她那张老脸瞬间就扭曲成了苦瓜，三角眼一瞪，破锣嗓子就嚷嚷开了，生怕院里有人听不见，“不要脸的狐狸精！一个黄花大闺女，大半夜的送一个男的回家，成何体统！肯定是江平安那小王八蛋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狐媚手段，骗了人家好人家的姑娘！”
她越说越气，一巴掌拍在自个儿大腿上，仿佛苏晚看上江平安，是对她贾家天大的侮辱。她心里那股子酸水，简直要把她给淹了。凭什么？凭什么她贾家现在过得这么艰难，秦淮茹在厂里低三下四地求人，那江平安却又是升官又是找漂亮对象？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真是瞎了眼了！我们家棒梗以后长大了，肯定比他强百倍！到时候也找个大学生！气死他！”贾张氏对着屋里骂骂咧咧，秦淮茹低着头做着针线活，一声也不敢吭，只是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羡慕和失落。
对于满院的风言风语，江平安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第二天，他跟苏晚一起出现在院里的时候，坦坦荡荡。他挺直的脊梁，自信的眼神，还有苏晚虽然羞涩得脸颊通红，却难掩幸福的微笑，就是对所有流言蜚语最有力的回击。
那些原本想看热闹，甚至想说几句酸话的大妈们，看到两人并肩走在一起那副郎才女貌、无比登对的模样，一时间竟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出了院门，心里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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