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像凝固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玄站在变电站锈蚀的铁梯顶端,风从破碎的玻璃窗灌进来,卷着灰烬与腐锈的气息。
他俯身蹲下,指尖轻触地面一道细微裂痕——那里渗出一丝几乎不可察的暗红黏液,带着铁腥与腐甜交织的味道。
不是血,是某种正在发酵的仪式媒介。
“心颅藤……果然在这里扎根了。”他低声自语。
身后,秦十三正用军用扫描仪反复校准数据,眉头拧成死结:“温度异常,地下三层有持续热源,但结构图显示那里本该是废弃电缆井。除非……他们把整个变电站改造成温养基地。”
“不是改造。”林玄盯着系统界面上那根若隐若现的淡金丝线,它如活蛇般蜿蜒深入地底,末端标注着猩红倒计时:【血酒温养舱·冷却失效倒计时14分23秒】,“是伪装。他们知道我们会查祭品来源,所以故意把最关键的节点藏在‘最不可能’的地方——头顶上。”
秦十三抬头,眼神震惊:“你是说……蜥蜴人不怕我们发现这里?因为他们赌我们不会往‘危险’里钻?”
“不。”林玄嘴角微扬,眸光冷锐,“他们不怕被发现,是因为他们觉得,就算发现了也毁不了。”
他转身看向阿哑。
小女孩蜷坐在角落,双手紧紧捂住耳朵,脸色苍白如纸。
她是聋童,可她的“听”从来不是靠耳朵——三年前万族降临之夜,她目睹全家被豺狼族撕碎,那一瞬的恐惧激活了某种古老血脉,从此她能“听见”能量流动的频率,像是风暴前的蜂鸣,像是死亡临近的颤音。
此刻,她的嘴唇微微抖动,终于抬起手,指向空调外机下方一块松动的金属板。
林玄走过去,掀开。
下面是一条拇指粗细的合金管道,表面布满符文刻痕,正以极低频率震颤着,仿佛内部奔涌着某种躁动的生命力。
他伸手一触,掌心立刻泛起灼痛——那是高浓度灵能液体在循环。
“血酒输送管。”他收回手,眼中寒芒暴涨,“他们用变电站的残余电力维持恒温,让心颅藤在地下培育出纯度最高的祭酒。一旦仪式开始,百里之内所有活物都会被污染同化……变成没有意识的傀儡种群。”
秦十三声音发紧:“可我们只有五个人,还带着个孩子。对方八名王境护卫,加上三百作战单位,正面突袭等于送死。”
“谁说我要突袭了?”林玄冷笑,从战术背心里抽出一张折叠图纸,摊在地上——正是江城旧城区能源网络总图。
他的手指划过几处关键节点,最终停在北侧废弃制冷站的位置。
“他们依赖温控系统,那就让它过载。”
秦十三瞳孔一缩:“你是想……反向注入低温介质?让血酒瞬间结晶爆裂?”
“聪明。”林玄点头,“但他们设了三重保险:自动泄压阀、备用电源、还有影爪氏族的暗哨巡逻。任何一个环节出错,我们就成了祭台上的头骨之一。”
“那你打算怎么办?”
林玄没回答,而是缓缓站起身,望向牢房方向。
深夜,地下监室。
铁门拉开时发出刺耳摩擦声。
屠九仍靠墙坐着,手腕镣铐已换成高强度灵能锁链,可在昏黄灯泡下,他脸上那道贯穿左眼的疤痕却像活了过来,微微抽搐。
“来了?”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参差黄牙,“我就知道,你不会只靠几个学生和老兵撑下去。”
林玄将一张热成像图甩在桌上。
画面清晰:一个披着黑袍的身影正与蜥蜴人大祭司密会于东区废墟,手中捧着一只血色陶瓮——正是魂契血酒的初酿样本。
“你参与过三次交易。”林玄声音平静,“换物资,换情报,甚至帮他们藏匿渗透者。你说你只是商人?可商人不会知道‘心颅藤必须在47℃恒温下培育七日’这种细节。”
屠九笑容僵住。
“你想干什么?”他低声道。
“合作。”林玄俯身,目光如刀,“带我进地下温养舱的维护通道——我知道有条旧检修道通向底部排水层。事成之后,我给你自由。”
“自由?”屠九嗤笑,“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去哪?外面全是异族猎杀令,人族庇护所也不收叛徒!”
“我不是要你当英雄。”林玄淡淡道,“我是要你活。而我能给的,只有这一次机会。”
沉默蔓延。
良久,屠九忽然笑了,笑声沙哑难听:“你知道为什么蜥蜴人敢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这儿吗?因为三个月前,有人试过炸它——结果引爆的是他们自己埋的陷阱。整支小队,连渣都没剩。”
“所以我不会用炸弹。”林玄直视他眼睛,“我会让他们……自己烧毁自己的神坛。”
屠九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吐出一口浊气:“东区变电站地下四层,有一条被水泥封死的维修斜道。三十年前的老工程,没人记得。但我知道怎么打开。”
“条件?”
“减刑,公开洗白,外加一柄枪。”屠九缓缓抬头,“我要亲手杀了那个卖我情报给蜥蜴人的内鬼。”
林玄伸出手。
两秒后,屠九握住。
次日凌晨三点十七分。
曙光城小队潜行至变电站外围。
风停了,云层压得极低,整座城市如同沉入深海。
阿哑突然拽住林玄手腕,指尖冰凉,瞳孔剧烈收缩——她“听”到了。
高频震动,越来越急,像是某种机械即将崩溃的哀鸣。
林玄闭眼,启动因果视野。
刹那间,世界褪去灰暗,一条淡金色丝线自空调外机下的管道延伸而出,笔直插入地底深处,末端闪烁着刺目红光:
【血酒温养舱·冷却失效倒计时8分03秒】
他睁开眼,嘴角扬起。
“敌人以为最安全的地方,恰恰是他们的死穴。”
他转头看向秦十三:“改装任务交给你。废弃制冷机组,反向接入主循环管——我们要让这瓶‘神酒’,冻得炸开。”
寒风如刀,割在脸上生疼。
林玄蹲伏在通风管道的阴影里,指尖摩挲着高压电击矛的触发器。
金属外壳已被他体温焐热,可那股冷意却从脊背一路窜上来——不是恐惧,是杀意将发前的战栗。
下方,血阵正嗡鸣震颤。
猩红符文在地底岩层上蔓延如藤,一池浓稠如血的液体在恒温舱中缓缓旋转,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腥。
大祭司披着骨纹黑袍,双手高举,口中吟诵着古老咒语。
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铁皮,每吐一个音节,空气中便泛起一圈扭曲波纹。
【血酒温养舱·冷却失效倒计时:00:00:07】
林玄瞳孔一缩。
就是现在!
“秦十三!”他在战术频道低喝。
“已接驳!反向注入启动!”
无线电里传来机械轰鸣与警报尖啸交织的杂音,紧接着是一声沉闷的爆响——废弃制冷站的老旧机组被强行唤醒,超低温液氮如银蛇逆流而上,顺着蜥蜴人精心铺设的能量导管,直冲地下核心!
刹那间,整个变电站剧烈震颤。
地面裂开蛛网状缝隙,暗红黏液喷涌而出,又被瞬间冻结成黑色冰晶。
那口温养舱发出刺耳的呻吟,玻璃外壁浮现无数细密裂痕,内部血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膨胀——
轰!!!
一团赤黑相间的能量冲击波炸开,整座祭台崩塌半边。
符文阵列闪烁几下,骤然熄灭。
黑雾翻腾的天空裂口如同受伤的瞳孔,猛地收缩,发出一声凄厉哀嚎般的风啸,缓缓闭合。
“成功了……”秦十三喘着粗气,声音带着不敢置信,“我们……真的干掉了他们的仪式核心。”
可林玄没有放松。
他盯着神坛废墟中央那个踉跄起身的身影——大祭司未死,脊背弯曲如弓,鳞片焦裂,但眼中怒火几乎化为实质。
他仰头咆哮,声浪震得残垣断壁簌簌落尘。
“你们……毁我七日心血!我要把你们钉在心颅藤上,榨尽魂魄!”
林玄冷笑,猛然推开头顶通风栅格。
身形如鹰扑兔,自三米高空直坠而下。
手中电击矛蓄势已久,精准锁定目标——大祭司后颈第三节脊椎处,那一小块泛着幽蓝光泽的神经节,正是蜥蜴族操控灵能的核心枢纽!
“嗤——!”
高压电流贯穿躯体,蓝光炸裂如花。
大祭司全身肌肉瞬间痉挛,喉咙里挤出半声怪叫,轰然跪地,抽搐不止。
血阵彻底崩解。
林玄落地轻巧,回手收矛,动作干净利落。
他低头看了一眼仍在冒烟的武器,轻轻吹去前端一丝焦灰。
“结束了。”
无线电突然响起陈北河的声音,沙哑却带着笑意:“哥……西郊信号塔烧起来了,敌军主力全调过去了。咱们那堆破铁架子,还真像个指挥部。”
“演得不错。”林玄嘴角微扬,“下次别真把自己炸伤。”
“嘿嘿,小伤,不耽误砍人。”
返程途中,夜色深沉。
越野车碾过焦土,车轮卷起灰烬如烟。
陈北河靠在窗边,胸口缠着渗血的绷带,呼吸沉重。
他望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江城废墟,火光映在他瞳孔中跳动。
良久,他低声问:“哥……我们是不是太狠了?”
车内安静了一瞬。
林玄望着手中熄灭的电击矛,金属表面倒映着他冷峻的侧脸。
“不是狠。”他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是让他们记住——以前他们清剿我们,像踩蚂蚁。现在,蚂蚁也能咬断他们的喉咙。”
话音落下,车轮滚滚向前。
而在千米高空,云层悄然裂开一线。
一道白影静立虚空,银发无风自动,赤瞳凝视大地。
她腰间青铜铃轻轻一颤,指尖终于落下,拂过铃身——
无声共鸣荡开,云海翻涌退散,仿佛天地也为之屏息。
就在此时,曙光城西崖。
寂静的夜幕下,警铃毫无征兆地炸响!
刺耳的蜂鸣撕破长空,整面拒兽网在强光中瞬间熔断,焦黑铁丝如垂死毒蛇般扭曲垂落……
城楼之上,一道身影疾冲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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