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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下）：“观星台”计划启动
“观星台”。
这三个字从陈泯泯口中说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既成事实，而非一个天方夜谭的构想。用这个破旧、潮湿、散发着霉味的旧衣柜，制作一个会发光的、拥有星辰宇宙的“观星台”？
荒谬。疯狂。异想天开。
庄蝶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否定词。她想大声反驳，想告诉他这根本不可能，想让他停止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但当她看到陈泯泯的眼睛时，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那双总是带着疏离笑意或冷静审视的眼睛，此刻燃烧着一种纯粹的、近乎痴迷的光彩。那不是戏弄，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一种发现了绝佳“项目”的、属于创造者和工程师的兴奋。这种光芒，庄蝶在爷爷拆卸那些极其复杂精密的旧钟表时见过，在她自己偶然间修复了一个看似毫无希望的旧收音机，听到里面传出微弱电流声时，内心深处也曾短暂地闪烁过。
只是她的那点星火，早已被现实的冷水一次次浇灭。而陈泯泯眼中的，是燎原的野火。
“你……疯了？”最终，庄蝶只能干涩地挤出这三个字。
“也许吧。”陈泯泯居然承认了，他非但没有生气，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更具挑战意味的弧度，“但疯子往往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他再次指向那个旧衣柜，“它内部完美的立方体空间，是绝佳的暗箱基础。它厚重的樟木板材，能有效隔绝外部光线干扰。它斑驳的外表，本身就充满了时间的质感，是任何新材料都无法模仿的。”
他开始围着衣柜踱步，语速加快，手指在空中比划，像是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技术论证：
“我们需要在柜顶开一个可调节的光孔，模拟针孔成像原理。内部需要全部涂成哑光黑色，最大限度地吸收杂散光。光源是关键，不能是普通LED，色温不对，我们需要冷白光，模拟星光，或者……我们可以更大胆一点，利用光纤或者微型LED灯珠，直接在内部‘绘制’星座！”
他越说越兴奋，猛地转向庄蝶，目光灼灼：“星座！庄蝶，你记得星空是什么样子的吗？在城市里，我们已经很难看到真正的银河了。但我们可以自己造一个！就在这个柜子里！用你熟悉的‘废品’！”
庄蝶被他话语中构建出的图景震住了。自己造一个星空？在一个破衣柜里？这个想法太过离奇，却又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致命的吸引力。她几乎能想象出，当人走入这个漆黑的柜子，抬头看见一片人工营造的、静谧而璀璨的“星空”时，会是怎样的震撼。
“可是……怎么实现？”她发现自己竟然在跟着他的思路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微弱的好奇，“光纤、LED灯珠……还有控制电路，这些……”
“材料？”陈泯泯打断她，脸上露出一个“早有准备”的笑容，“你脚下这片‘王国’里，应有尽有。”
他不再空谈，而是立刻行动起来。他快步走向那堆废弃电器，动作利落地翻找起来。庄蝶下意识地跟在他身后。
“看这个，”他拿起一个报废的DVD播放机，“里面有非常小巧精密的步进电机和激光头组件，虽然坏了，但结构可以参考。还有这个，”他又指向一个老式的扫描仪，“它的灯管，也许可以改造利用。最重要的是电路板！”
他像寻宝一样，从一堆破烂里精准地挑出几块大小不一的电路板，完全不顾上面的油污和灰尘。“主板、电源板、驱动板……上面有电容、电阻、二极管，还有最重要的——单片机！虽然型号老旧，但只要我们吃透原理，重新编程，就能控制灯光！”
庄蝶看着他如数家珍，看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毫不介意地触碰那些油腻的零件，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个穿着干净白衬衫、成绩优异、举止优雅的学生会主席，此刻蹲在废品堆里，与这些被世界丢弃的零件为伍，画面充满了违和感，却又奇异地和谐。
“还有你，”陈泯泯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庄蝶，“你是这座‘王国’的公主，你最清楚这里还藏着什么‘宝贝’。那些彩色玻璃碎片呢？我们可以把它们磨成不同形状，作为‘星体’的滤光片！那些废弃的自行车辐条，可以做成支撑结构！还有铜线，我们可以用它来传导电流，甚至……直接用它来勾勒星座的轮廓！”
他的构想越来越具体，越来越庞大。庄蝶原本死寂的心，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滚烫的石子，开始不安分地跳动起来。那些她平日视而不见的“垃圾”，在陈泯泯的描述下，突然被赋予了全新的使命和生命。
“但是……时间呢？”庄蝶找到另一个现实的问题，“下周末就要交方案，我们只有一周多的时间。这根本不可能完成……”
“方案不需要成品，只需要设计图和原理说明。”陈泯泯显然早已考虑周全，“重点是创意和可行性论证。制作可以后期进行。这一周，我们需要完成测量、设计，最重要的是——拆解和测试这些核心部件。”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神情恢复了那种学生会主席式的冷静和条理，但眼里的火焰并未熄灭：“今晚就开始。我们先测量衣柜的内部尺寸，然后列出需要的材料清单。你负责从你的‘宝库’里找出所有可能用到的‘素材’，我负责电路和控制部分的技术论证。”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仿佛已经单方面将她拉入了这个疯狂的“观星台”计划，并且默认了她会同意。
庄蝶张了张嘴，想拒绝，想逃跑。可她的脚像被钉在了地上。内心深处，那个被压抑了太久的、对创造和探索的渴望，正微弱而顽强地挣扎着。陈泯泯为她描绘的，不仅仅是一个比赛作品，更像是一个……证明。一个向自己、也向所有嘲笑她的人证明的机会——证明她并非一无是处，证明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并非只有污秽和耻辱。
爷爷奶奶一直远远地站着，不敢打扰。但他们能看到，那个城里来的男孩，似乎让他们的孙女……有了一点不一样。她不再那么死气沉沉，眼神里多了些他们看不懂的、复杂的光芒。
陈泯泯已经拿出了手机里的测量工具，开始对着旧衣柜比划。他专注的神情，仿佛面对的不是一堆破烂，而是一件亟待完成的艺术品。
庄蝶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围这片在夜色笼罩下更显庞大的废品山。寒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凉意，但她却感觉胸口有一股陌生的暖流在涌动。
疯狂就疯狂吧。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走向那堆废弃电器，开始按照陈泯泯刚才的提示，仔细翻找那些可能蕴含着一丝“星光”的零件。
“观星台”计划，在这个弥漫着铁锈与灰尘气味的夜晚，正式启动了。第一个齿轮，已经开始缓缓转动。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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