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发虚：“林…林小姐误会！纯粹误会！我们就是…就是来跟布莱克先生好好商量补偿方案，友好沟通！沟通！”
他狠狠剜了老布莱克一眼，又忌惮地瞥了下林缈缈，对壮汉一甩头：“走！”两人狼狈地挤开稀稀疏疏围拢的几个路人，仓惶消失在街道拐角的黑暗里。
老布莱克如释重负，铲子“哐当”砸在地上，整个人倚着门框才勉强站稳。“谢谢您，林小姐……”
“回去休息，锁好门。”林缈缈语气缓和了些许，示意助理上前低声安抚几句。
处理完毕，她才转过身，目光精准地锁定了站在钟表店阴影里的苏九。
街灯勾勒着她清冷的侧脸轮廓，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方才的冲突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落定。
“苏先生的实地考察，”她踩着清晰的高跟鞋声走近，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敲出节奏，“比我预想的更有‘现场感’？”空气中飘来一丝她身上清冽昂贵的尾调香。
苏九看着她停在两步之外：“林小姐的情报网，似乎无孔不入。”
“凑巧路过。”林缈缈的目光掠过路边那辆银色DB5，眼底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欣赏。
“波特贝罗路的夜晚，比白天更鲜活，不是吗？混乱的表象下，蛇虫鼠蚁都爬出来了。”她意有所指，目光重新落在苏九脸上
“格里芬的底线，只会比我之前说的更低。老布莱克这样的钉子户，在他们眼里是最大的麻烦。”
她顿了顿，那双沉静的眼在昏暗光线下如同深潭，“亲眼所见，比文件上的数字更触目惊心。苏先生现在对这盘棋的危险系数，是否有了更直观的评估？”
晚风卷起街角的纸屑。
老店主早已悄然缩回店里，关上了门。
整条街道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远处传来的城市低鸣。
苏九的视线越过林缈缈的肩头，看向那栋在夜色中如同受伤困兽的排屋。
门内，透出一线昏黄的灯光，老布莱克蹒跚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沉重的关门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格里芬，”苏九开口，声音低沉，“胃口不小。”
“且无所不用其极。”林缈缈接道，语气斩钉截铁。
“他们盯上的不只是波特贝罗路零散的地皮。用最低成本制造恐慌，逼走零星住户，再趁乱低价鲸吞邻近那几个关键地块……一场资金链紧绷的豪赌。”
“豪赌”二字从她口中吐出，带着很大的重量。
苏九的目光终于落回林缈缈脸上。
夜色模糊了她的面容，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冷静之下是锐利的锋芒。
“林小姐似乎热衷于分享情报。”
“有价值的投资，离不开有价值的信息共享，尤其在面对共同障碍时。”林缈缈坦荡回应，毫不掩饰意图。
“九叔公看中的东西，我不信苏先生会轻言放弃。与其让格里芬那种地头蛇用龌龊手段糟蹋了这片地方的潜力，不如我们联手，把它梳理干净，让它绽放应有的价值？云图在跨境资本和复杂项目操盘上的效率，随时可供苏先生检验。”
合作。
这个提议再次被她清晰抛出，地点不再是奢华冰冷的会议室，而是充斥着市井气息与暗流涌动的街头。
信息更具冲击力，筹码也更加直接。
苏九沉默地看着她。
远处，亚当斯的身影从宾利旁无声移出，微微颔首示意。
街道尽头，那家被修缮一新的画廊灯光，在夜色中兀自明亮，像一枚扎眼的勋章。
口袋里的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
苏九没有查看，只是对林缈缈说：“夜色正好，林小姐。你的车呢？”
林缈缈唇角弧度几不可察地微扬，似乎早有所料：“助理去取了。苏先生请便。”她侧身让开。
苏九走向那辆银色的野兽。
车门打开，他坐入驾驶座，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如同猛兽苏醒。
他没有再看林缈缈，视线投向车窗外流光溢彩又暗影丛生的城市迷宫。
DB5平稳地滑入车流，尾灯划出两道暗红的光痕，迅速融入伦敦无边无际的夜色。
林缈缈站在原地，目送着银影消失的方向。
晚风吹动她额角的碎发。
她从大衣口袋中拿出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一个刚刚结束的通话记录，备注只有一个冷硬的字母——“J”。
她按下重拨键，将手机贴近耳边，声音恢复了清冷精准：“目标接触完毕。
反应在预期内……对，他很有耐心，胃口绝不会小。
格里芬那边继续收紧对他们资金流的监控，放心。
伦敦这潭水，越浑，大鱼才越容易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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