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刚停,泥地上还冒着水汽。狗剩一脚踏进主营大帐,盔甲上沾着夜露和干草。
“头儿,人抓到了。”
沈砚之坐在案前,手里捏着一支刻字箭杆,闻言抬眼:“几个?”
“一个没跑。”狗剩站直,“五十人包了猎户屋,那三百残兵全在里头,睡得跟死猪一样。现在都关进重囚营了,没闹事。”
沈砚之把箭杆放下:“李世民呢?”
“不在。”
“他知道营地暴露,肯定躲远了。”沈砚之盯着地图,“但他留这支部队,说明他还想翻盘。北山一带不能再有漏网。”
狗剩点头:“我让兄弟们搜了三圈,再敢冒头,当场拿下。”
沈砚之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外面风刮过旗杆,发出吱呀声。王策掀帘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密报。
“查到了。”他走到案前,“长孙无忌今日一早从长安出发,带的是皇室仪仗。细作说,李渊亲自召见他,谈了一个时辰,出来时脸色很沉。”
沈砚之冷笑:“谈什么?总不会是让他来给我送礼。”
王策继续道:“还有消息,宫里最近在议一门亲事。说是要把长孙家的小姐许配给您,行和亲之礼。”
帐内一时安静。
狗剩皱眉:“和亲?咱们又不是外族,搞这套干什么?”
王策看了沈砚之:“表面是结盟,实则是想绑住您。一旦联姻,八望就等于进了李唐的门墙,以后动兵、调粮,都得看长安脸色。”
沈砚之手指敲了敲桌面:“李渊打得一手好算盘。”
王策又道:“我已经让人去翻近三年的往来记录。长孙氏看着是李世民的人,可暗地里和东宫走得很近。光是去年,就有两次军粮从长孙家私仓运往东宫外围据点,名义是‘修缮工役’,实际谁都知道那是李建成的亲卫营。”
沈砚之眼神一冷:“李世民的女人,给我的?真当我分不清谁在背后使刀子?”
门外亲兵通传:“长孙无忌已在营外,持节求见。”
沈砚之不动:“人在哪?”
“偏帐候着,只带了两个随从。”
沈砚之看向王策:“让他等。”
王策点头退出。
狗剩低声问:“真要见他?”
“当然要见。”沈砚之站起身,“但不是现在。他代表李渊来提亲,就得按我的规矩走。先晾着他,让他知道,河东不是长安后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狗剩咧嘴一笑:“我这就安排人盯紧他,茶里不加盐,饭里少块肉,让他尝尝什么叫‘礼遇有加’。”
沈砚之摆手:“别搞小动作。我要他堂堂正正进来,灰头土脸出去。不是靠手段羞辱他,是让他自己明白——这局棋,他走错了步。”
狗剩收起笑,应了一声退下。
帐中只剩沈砚之和王策。
“你继续查。”沈砚之坐回案前,“我要知道长孙氏每一次和东宫见面的时间、地点、有没有带文书进出。特别是他们和裴寂有没有私下联络。裴家现在归我管,要是他们还想绕路勾结李建成,我不介意让裴婉儿的婚期提前。”
王策记下:“我已派四路细作同时行动,一路查账册,一路盯门房进出,一路摸私兵调动,还有一路在长孙府外赁了屋子,专门听墙角。”
沈砚之点头:“快点出结果。我不想在接见他的时候,还被蒙在鼓里。”
王策离开后,沈砚之起身走到沙盘前。
连弩据点密布河东各要道,水泥官道像蛛网一样连接城池与兵工厂。每一座堡垒都有独立水源和炼铁炉,每一段路都有黑甲卫巡逻。
这才是他的根基。
不是哪个家族的女儿,也不是哪道诏书。
三天后,深夜。
王策再次进帐,手里拿着一叠纸。
“查清了。”他声音低,“三年内,长孙氏七次秘密接待东宫舍人,其中三次是在闭门之后。他们提供的布防图,直接帮李建成控制了长安西门到渭水码头的巡逻路线。而对秦王府,只有两次年节馈赠,连私人书信都没有一封。”
沈砚之站在沙盘边,听着没动。
“更关键的是。”王策翻开一页,“上个月,长孙无忌曾单独入宫三次,每次都在李建成召见后。有一次,他出宫时手里拎着一个木盒,被细作拍下形状——和兵部调令匣一样。”
沈砚之终于转身:“所以李渊派女来和亲,不是为了拉拢我,是为了让我变成李建成对付李世民的刀。”
王策点头:“一石二鸟。既用姻亲绑住您,又借您之手打压秦王。只要您答应,八望就成了东宫势力的一部分。以后您调兵,他们会说这是‘为国联姻’;您拒命,他们就说您‘忘恩负义’。”
沈砚之笑了。
不是高兴,是冷笑。
“我打下河东,靠的是连弩阵、水泥路、万人城。他们想用一门亲事,换我低头?”
他走到案前,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一个“拒”字。
笔锋如刀。
“这婚,不能结。”
王策问:“那长孙无忌怎么应对?”
“明天午时,我在主营大帐接见他。”沈砚之把笔扔下,“备宴,上茶,礼数周全。但话要说死。”
王策记下:“要不要让他带回点东西?”
“带。”沈砚之从案底抽出一份名单,“这是我拟的河东官员任免表,加盖八望印信。让他亲手交给李渊。告诉李渊,我不靠他封官,也不靠他赐婚。河东的事,我说了算。”
王策收好名单:“我这就去安排。”
沈砚之站在帐口,望着外面漆黑的校场。
火把一排排亮着,照着士兵换岗。连弩营的训练声还在响,咔哒咔哒的装弦声整齐划一。
他知道,这一战已经不在山谷,不在战场。
而在长安的宫墙之内,在每一个名字背后的选择。
第二天午时前。
主营大帐内外打扫干净,桌案摆正,茶具洗净。
狗剩带着一队黑甲卫在帐外列队,每人手持连弩,箭匣满载。
王策最后一次检查流程:“宴席由韦家厨房准备,无毒。接见时,我站在您左后方记录。长孙无忌只能带两人入帐,兵器留在外面。”
沈砚之点头:“可以。”
王策又问:“话怎么说?”
沈砚之看着帐外阳光下的连弩靶桩:“你听我说就行。”
不久,亲兵来报:“长孙无忌到营门,请求入见。”
沈砚之端坐主位,手放在案上。
“请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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