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屋脊,檐角铁马轻响。沈砚之立在韦府族老堂外青石阶下,未着甲胄,不带旌旗,只狗剩一人随侍身侧,手捧一方油布包裹的木匣。
堂内烛火未熄,七位族老端坐两列,韦承业立于末席,脸色阴沉。门开时风卷起案上纸页,一张曲辕犁图纸飘落中央。
“此图昨夜尚在薛氏密使手中。”韦凝霜声音不高,却字字落地,“若三日内未见回应,它便将出现在夏县东市的八望工坊告示栏。”
她站在堂心,未行跪礼。
“东仓账册由我执掌,粮道调度听我号令。”她说,“否则,我即刻焚图,另择良主。”
满堂死寂。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颤声开口:“女子不得议婚嫁,祖训昭然。”
“那祖训可曾说,饿死全族不算破规?”她反问,“去年冬,崔氏借雪封山道,断我南线运粮,三百老幼冻毙于岭口。你们说这是天灾——可今日有犁能翻冻土,有弩能护粮队,却还要守着‘女子不言政’的旧条,等下一个冬天再埋尸?”
无人应答。
沈砚之在外听得清楚。他抬手,狗剩上前一步,将木匣置于阶前,掀开一角,露出内部精密齿轮与连弩机括,还有半幅犁具结构图。
“技术归谁,命脉就在谁手。”他说,“我不抢,也不骗。但它只交给能做主的人。”
堂内沉默片刻,老者长叹:“若真由你主婚……你要什么?”
“三十车粟米,今晨启运。”她说,“东仓独立记账,不受兄长节制。婚后,我仍可列席族议。”
韦承业猛然站起:“荒唐!你不过一介女流——”
“那你来挡住八望的犁?”她冷笑,“还是去拦住那能射穿三层重甲的连弩?你昨日还说沈氏是流寇,可现在全城百姓都在传——‘跟着沈公,顿顿有馍’!”
族老们面面相觑。终于有人点头:“准了。”
门开,沈砚之步入堂中。他未看韦承业,只望向韦凝霜。
“你说的条件,我全部应下。”他说,“从今日起,东仓账目直报汾阴总司,任何人不得截留。三十车粮,我会亲自押送回营。”
王策此时自侧廊走出,低声禀报:“东仓方向有异动,韦承业已命家丁封锁出入口。”
沈砚之不动声色,转身对众人朗声道:“既然婚约定下,我当以诚待盟。即日起,八望工坊向河东七县开放曲辕犁定制,每具仅收工本三石米,工匠上门组装。”
话音未落,门外已有百姓聚集探听。消息如野火燎原,瞬间传遍街巷。
“真的?八望要把犁卖给我们?”
“听说还能赊账,用秋粮抵!”
族老脸色骤变,齐声呵斥韦承业:“你这是要逼全族成众矢之的吗?!”
韦承业额头冷汗直流,终不敢再抗。一声令下,东仓大门轰然开启。
三十辆满载粟米的牛车缓缓驶出,沿街百姓夹道围观,有人高喊:“沈公活命恩人!”
沈砚之立于车首,不动如山。
韦凝霜换了一身素色深衣,披红帛而出。她走到他身边,两人并肩而立。
就在此时,北面马蹄急响。薛万均率十骑赶到,翻身下马,抱拳立于阶前。
“奉老夫人命,观礼。”他说,目光却紧锁沈砚之。
沈砚之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递上前:“贵族二房暗通窦建德,欲夺河东粮道,已派细作潜入夏县渡口。我未动兵,因知薛氏尚有忠义之人。”
薛万均接过信,扫视一眼,瞳孔骤缩。
“此信来源何处?”
“你不必问我。”沈砚之说,“只需问自己——若粮道被断,薛氏上下如何过冬?窦建德来了,会给你留一口饭吃?”
薛万均握信的手微微发紧。
“你若愿共守河东,”沈砚之继续道,“我愿授你连弩制式图纸,助你组建骑兵弩阵。三日后,可试射于北校场。”
空气凝滞。
片刻后,薛万均单膝跪地,右手抚胸:“若此约属实,薛氏骑兵,愿听调遣。”
王策上前一步,拱手高声道:“主公得韦氏之粮,薛氏之骑,沈、韦、薛三望已成!河东新格局,自此而立!”
人群沸腾。
沈砚之牵起韦凝霜的手,转身面向送行族众:“今日娶妻,亦是结盟。沈氏不负韦氏,正如他日,八望不负河东寒门!”
车队启动,粮车辚辚南行。
他未登车,而是驻足府门前,遥望北方山道。
那里尘烟滚滚,一骑快马正疾驰而来,马背上的传令兵手中黄旗卷边,显然是加急军报。
狗剩低声提醒:“北岸渡口来的,怕是有事。”
沈砚之眯眼盯着那匹马,忽然道:“通知薛万均,让他的人守住西线哨卡。另外,把北库那批新装的连弩拉出来,准备验货。”
话音未落,快马已至百步之内。
传令兵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火漆密函。
沈砚之接过,指尖触到信封边缘一道细微划痕——像是有人曾在途中拆阅。
他缓缓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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