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起身,垂手侍立,目光不敢随意扫视周围的财宝——教规森严,不该看的东西多看一眼,便是杀身之祸。
“清点一下,”边不负指了指左侧堆积的木箱,“黄金、白银各取三成,再挑些成色上好的珠宝玉器,装车运出。
记住,走秘道,从城西的废弃窑厂出,交由分坛管事清点入库,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赵七躬身应道:“属下遵命。只是……宝库中器物繁多,三成数量亦颇为庞大,需得调派马车和人手。”
“人手早已为你们备下,”边不负从怀中摸出另一枚令牌,“持此令去城南破庙,自有分坛的弟兄接应。马车用寻常货商的幌子,今夜子时前,必须将第一批货物运出城外。”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途中若遇盘查,格杀勿论。但若因行事鲁莽暴露行踪,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属下明白!”赵七接过令牌,掌心微沉,知道此事关系重大。
他转身对身后两人道:“老二老三,开箱清点,动作麻利些!”
两人应声上前,抽出腰间短刀撬开最上面的木箱。“哗啦”一声,箱中堆满的金元宝滚落出来,在夜明珠的光线下闪着刺目的光。即便是见惯了教中财物的教徒侍卫,此刻也忍不住呼吸一滞——这一箱黄金,便足以抵得上长安分坛半年的用度。
边不负看着他们有条不紊地清点、装袋,自己则走到一处堆放兵器的架子前。
架子上摆满了隋军制式的明光铠、陌刀,甚至还有几架小型投石机的零件。
他随手拿起一柄横刀,刀身狭长,寒光凛冽,竟是百炼精钢所铸。
“这些兵器暂不动,”他淡淡道,“先运钱财。待风声过后,再分批转移。”
赵七应道:“是。”
半个时辰后,三十余个沉甸甸的麻袋被捆扎好,堆放在暗门旁。
每个麻袋都装着足额的黄金或白银,由两个合力才能搬动。
珠宝玉器则被单独装在一个精致的木箱里,由赵七亲自看管。
“教主,第一批已清点完毕。”赵七汇报道,“属下这就带人运出。”
边不负点头:“去吧。记住,动静越小越好。”
“属下告退。”赵七示意两人扛起麻袋,自己则提着珠宝箱,三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暗门后,只留下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和机括闭合的轻响。
宝库内重归寂静,只剩下边不负的呼吸声,与那些尚未被搬动的财宝无声对峙。他走到傅君婥的尸体旁,掀开帆布看了一眼——那张清丽的脸上已蒙上一层灰败,再无生前的刚烈与神采。
“可惜了。”他轻声道,语气里听不出是惋惜还是冷漠。
随即转身,将帆布重新盖好,又用几块大石挡住——待宝库中的财物转移得差不多了,自会有人来处理这具尸体。
他重新坐回青铜鼎旁,再次闭上眼。
体内的气运之力仍在缓缓流淌,与魔功渐渐融合,原本滞涩的瓶颈竟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徐子陵,傅君婥……”他在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们的价值,可不止于此啊。”
夜明珠的光依旧幽微,照亮了他眼中的野心与算计。
杨公宝库的财富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该轮到李阀、轮到长安,乃至整个天下,尝尝他边不负的手段了。
…………
扬州的风,带着江南特有的湿润,拂过天命教府邸的飞檐。
三个月后,边不负的身影出现在府门前,玄色长袍下摆沾着些许尘土,却掩不住他周身愈发沉凝的气度。
比起离去时的疲惫,此刻的他面色红润,双目深邃,道心种魔大法的反噬已消弭大半,唯有偶尔运转内力时,经脉深处还会传来细微的刺痛——那是强行催动秘法的代价,也是他换取气运与生机的印记。
踏入内院,卫贞贞已带着侍女云玉真候在廊下,见他归来,眼中闪过一丝真切的欣喜,却依旧垂着眼帘,恭声道:“老爷回来了。”
边不负颔首,目光扫过庭院,青石缝隙里的青苔又厚了些,廊下的紫藤萝开得正盛,一串串淡紫的花垂落如瀑。
他淡淡道:“府里都还好?”
“一切安好。”卫贞贞答道,“寇仲在竹花帮压得很稳,那些反对的声音已消了大半,只是……”她顿了顿,似是犹豫,“他时常问起子陵,说许久没收到消息了。”
边不负脚步未停,语气听不出喜怒:“知道了。”
徐子陵的死讯,他还没打算告诉寇仲——那柄利刃还需打磨,过早知晓真相,难免生出变数。
回到书房,他屏退左右,指尖抚过案上堆叠的卷宗,最终落在一本蓝皮线装书上。书页泛黄,正是那本曾被徐子陵翻阅过的《金刚经》,只是此刻封面上,多了几行用朱砂写就的批注,字迹凌厉,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他随手将经书推到一旁,从怀中取出一卷帛书,正是《长生诀》的抄本。
三个月前在杨公宝库养伤时,随着徐子陵的气运渐渐与自身融合,这本曾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奇书,竟如蒙尘的明珠般渐渐显露出真容。
帛书上那些扭曲的图文,在他眼中不再是杂乱无章的符号,反而像是活了过来,顺着气血流转的轨迹,在脑海中勾勒出清晰的脉络。
“原来如此。”边不负低声自语,指尖点在“长生”二字上。
这奇书果然与双龙的气运息息相关,从前他强行参悟,只觉晦涩难懂,如今借了徐子陵的气运,竟轻易窥得门径。
仅是解析出的这一部分,已让他受益匪浅——他体内道心种魔大法的内力,竟与长生诀的内息生出了奇妙的共鸣。
他运转内力,一股温润却又带着粘稠感的气流自丹田升起,与原本阴鸷的魔功内力缠绕交织。
寻常武者的内力或刚或柔,或寒或热,可他这股融合后的内力,却像化不开的墨,看似凝滞,实则生生不息,流转间竟在周身形成了一层淡淡的气场,将案上的宣纸微微托起。
“倒是有趣。”边不负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寇仲的长生真气极热,如烈火燎原,徐子陵的极寒,似冰封千里。
而他这股气,却兼具魔功的霸道与长生诀的绵长,稍加雕琢,未必不能练出堪比“大天魔场”“紫气天罗”的厉害手段。
他忽然想起魔门典籍中记载的源流——魔门与道教本就同出春秋战国,两派六道中的真传道,更是脱胎于原始道教。
如此说来,道心种魔大法与长生诀能相互契合,倒也并非偶然。
反倒是佛门,那起于天竺的胡教,与中土武学本就格格不入,难怪宁道奇那般人物,参阅慈航静斋的剑典也会吐血受伤。
“道贼,胡僧……”边不负冷笑一声。
原著中宁道奇被慈航静斋当枪使,看似超然物外,实则早已沦为道门与李阀交易的棋子。
李世民登基后独尊道教,追封老子为祖先,家家户户诵读《道德经》,到了李隆基时更是以“玄”为号——这背后,何尝不是道门早早押注的结果?
他指尖敲击着桌面,思绪飘得更远。
后世安史之乱,安禄山身为胡种,背后若没有佛门推波助澜,怎敢轻易起兵?
慈航静斋那些尼姑,嘴上说着慈悲,为了维系胡教在中土的影响力,怕是连祸乱天下的事都做得出来。
还有那杨玉环,以美色乱政,传说中媚骨天成,倒有几分魔门妖女的影子——或许,那时道教鼎盛,佛魔两门倒是联手打压过?
“乱世之中,哪有什么正邪之分,不过是各为其利罢了。”边不负将《长生诀》收起,目光投向窗外。
扬州的天,蓝得像一块剔透的玉,可这平静之下,是江淮水路的暗流,是竹花帮的势力盘整,更是他即将铺开的棋局。
寇仲还在竹花帮等着消息,李阀在长安的动作愈发频繁,而他解析的长生诀,才刚刚开始显露出威力。
他起身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幅巨大的舆图,标注着天下各州的势力分布。
他指尖落在扬州的位置,缓缓划过江淮,最终停在长安。
“徐子陵的气运,只是开始。”他低声道,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这天下的气运,我要的可不止这些。”
庭院里的紫藤萝被风一吹,落了几片花瓣在窗台上,像几滴无声的血。
边不负看着舆图,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
扬州的宁静,不会太久了。
他回来了,这场搅动天下的游戏,也该进入下一局了。
…………
暮色漫进内堂时,云玉真正提着铜壶,往青瓷盖碗里注沸水。
水汽氤氲而上,模糊了她藕荷色的侍女服袖口!
云玉真的动作很稳,沸水注入时只溅起细碎的水花,落在白瓷茶荷里,衬得碧螺春的嫩芽愈发鲜翠。
她从那日来府邸也有一段时日,也只是在边不负回府邸的时候才来候着,这一次边不负离开了三个月之久,她有些担忧,便来了这里等着,他终于回来了!
“教主,茶沏好了。”她将盖碗轻轻放在案上,碗盖与碗身相碰,发出一声清越的轻响。
边不负头也未抬,指尖在一份密报上滑动。
那密报是长安分坛传来的,墨迹淋漓,透着股血腥味。
他的指节修长,骨相分明,此刻正按在“李阀扩军”四个字上,微微用力,竟将宣纸捏出一道浅痕。
云玉真垂着眼,余光瞥见他这动作,心头微紧。
初见时,她总觉得这人该是如传言中那般,眼波流转间尽是狎昵,毕竟江湖上都称他“莹贼”,说他掳掠的女子能填满半条秦淮。
可真到了他身边才发现,这人多数时候都在看卷宗、练武功,或是对着一幅舆图枯坐半晌,眼神里的算计比情欲多得多。
就像此刻,他身上还带着夜露的寒气,玄色长袍下摆沾着草屑——定是又去了后院的演武场。
云玉真曾偷看过一次,月光下他练的那套掌法阴诡凌厉,掌风扫过之处,青石地面竟裂开蛛网般的细纹,哪有半分传言中“流连花丛”的模样。
边不负终于抬手端起茶碗,掀开盖子撇了撇浮沫。
茶香漫出来,是碧螺春特有的清甜,混着他袖间淡淡的龙涎香,倒成了这满室肃杀里唯一的活气。他浅啜一口,目光才从密报上移开,落在云玉真身上。
“巨鲲帮那边,码头的税银收齐了?”他忽然问。
云玉真一愣,随即答道:“已收齐,比上月多了三成。陈副帮主说,是新打通的楚州航线起了效。”提到“巨鲲帮”三个字时,她喉头微紧——那曾是她的基业,如今却成了向他汇报的“差事”。
边不负“嗯”了一声,又啜了口茶:“让陈奎把账本送来,我要看明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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