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手机闹钟还没响，西野伽菜子就已经睁开了眼睛。窗帘缝隙里漏进一丝灰蒙蒙的天光，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样，沉闷得透不过气。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从床上弹起来，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叠被子时特意把边角对齐，连枕头的位置都要和昨天一模一样。
镜子里的女人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藏青色西装套裙，头发一丝不苟地扎成低马尾，脸上没施任何粉黛，只有眼下淡淡的青黑泄露了长期睡眠不足的疲惫。伽菜子对着镜子练习了一个标准的鞠躬姿势，嘴里小声念着：“早上好，请多指教。”声音细弱，刚出口就消散在狭小的出租屋里。
她租住的公寓在东京都新宿区的一栋老旧居民楼里，离公司要坐四十分钟地铁。为了避开早高峰的拥挤，也为了能提前到公司打扫好上司佐藤的办公桌，伽菜子每天都要在七点前出门。楼下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一瓶温热的牛奶和一个金枪鱼饭团，这就是她的早餐。地铁上，她被挤在人群中间，像沙丁鱼罐头里的一条鱼，只能紧紧攥着扶手，闭上眼睛假装自己是透明的。
八点十五分，伽菜子准时出现在“太阳商事”的办公区。这是一间开放式的大办公室，几十张办公桌密密麻麻地排列着，电脑屏幕的光反射在每个人脸上，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打印机墨水的味道。她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放下包，第一件事就是拿起佐藤桌上的咖啡杯，快步走向茶水间。
“西野！”
一声尖利的呵斥突然在身后响起，伽菜子吓得手一抖，差点把咖啡杯摔在地上。她猛地转过身，看到部门经理佐藤正站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双手叉腰，脸上满是不耐烦的神情。佐藤四十多岁，头发已经有些稀疏，总是喜欢穿不合身的花衬衫，说话时习惯把下巴抬得很高，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我的咖啡呢？”佐藤几步走到伽菜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昨天怎么跟你说的？让你每天提前十分钟给我泡好咖啡，放在桌上凉到刚好能喝的温度！你是不是耳朵不好使？”
伽菜子的脸瞬间涨红了，慌忙鞠躬道歉：“对、对不起，佐藤社长！我马上就去泡，私密马赛！私密马赛！”她的头低得几乎要碰到胸口，能感觉到周围同事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有同情，有嘲讽，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快点！别磨磨蹭蹭的！”佐藤不耐烦地挥挥手，像驱赶一只苍蝇。
伽菜子不敢再多说一句话，转身冲进茶水间。手忙脚乱地接水、放咖啡粉、按开关，热水溅到手上，烫得她一哆嗦，却也只是咬了咬嘴唇，没敢发出一点声音。泡好咖啡，她端着杯子快步走到佐藤面前，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佐藤课长，您的咖啡。”
佐藤瞥了一眼咖啡，又看了看伽菜子，突然冷笑一声：“西野啊，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我不喜欢太烫的咖啡。你这种人，做什么都做不好，真是没用的东西。”
“对不起，佐藤社长，是我没做好，私密马赛。”伽菜子再次深深鞠躬，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她知道，和佐藤争辩是没有用的，无论自己怎么做，都不可能让他满意。在这个公司里，她就像一颗可有可无的螺丝钉，随时都可能被替换掉。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伽菜子打开电脑，屏幕上弹出的工作邮件让她头皮发麻。佐藤又给她安排了一堆杂活：整理上个月的销售数据、复印文件、给客户打电话确认订单，还有帮他预订周末的高尔夫球场。这些工作琐碎又繁杂，根本不是她这个“行政助理”的本职工作，但她不敢拒绝。
旁边的工位上，同事田中正在偷偷看漫画，听到佐藤的呵斥声，只是抬头瞥了一眼，就又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书。田中比伽菜子早进公司两年，平时对她还算客气，但从不肯帮她分担任何工作。还有对面的铃木，总是喜欢在背后说她的闲话，说她“性格太软弱，被欺负也是活该”。
伽菜子深吸一口气，打开Excel表格，开始整理数据。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心里却像压着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她想起三年前刚进公司的时候，自己也是充满干劲的，觉得只要努力工作，就一定能得到认可。可现实却是，她每天都在做这些没有技术含量的杂活，不仅得不到晋升机会，还要忍受佐藤的职权骚扰和同事的排挤。
中午十二点，午休时间终于到了。伽菜子从包里拿出早上买的金枪鱼饭团，走到办公室尽头的楼梯间。这里是她的秘密基地，平时很少有人来。她坐在台阶上，打开饭团的包装纸，慢慢吃着。饭团的味道很普通，甚至有些干涩，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挑剔了。
掏出手机，屏幕上是她昨天刚存的壁纸——特摄剧《比杀战队-终结连者》的主角之一“黄连者”。图片是一个穿着黄色的紧身衣，戴着头盔，手里拿着光线枪的战士。这是伽菜子最喜欢的特摄剧，每周更新的时候，她都会熬夜看完。在那个世界里，必杀战队的战士们，总是能挺身而出，保护那些被欺负的人，实现正义。每当她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就会看看他们的海报，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
“要是我也能像他们一样勇敢就好了。”伽菜子小声嘀咕着，手指轻轻抚摸着屏幕上的黄连者。可现实中，她连说出拒绝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一次次地道歉，一次次地忍受。
午休时间很快就结束了。伽菜子收拾好饭团的包装纸，扔进垃圾桶，深吸一口气，重新挺直腰板，走出了楼梯间。回到办公区，佐藤已经在等她了，手里拿着一叠文件：“西野，把这些文件复印二十份，下午开会要用。还有，把这份报告翻译成英文，下班前给我。”
“好的，佐藤社长。”伽菜子接过文件，鞠躬道谢。
伽菜子拿着文件，站在原地，感觉浑身无力。她看着窗外，东京的天空灰蒙蒙的，像被一层薄纱笼罩着。楼下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在为了生活奔波。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电脑屏幕上，Excel表格里的数据密密麻麻，像一张无形的网，把她困在其中。她低下头，手指再次放在键盘上，敲击起来。只有不停地工作，才能让她暂时忘记内心的痛苦和迷茫。
“私密马赛……”她小声地对自己说，仿佛这样就能得到一丝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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