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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寇 第148章:赵安福的末路

小说:海寇  作者:孤魂游客  回目录  举报

潮水还在涨,陈浪站在高崖上没动。风从海面吹来,带着湿气,指环贴在右手食指上,温热未散。他低头看了眼那枚素面的环,纹路像是星图,又像是漩涡,和郑七临终前画在掌心的符号一模一样。

他转身走下石阶,脚步稳,没回居所,直奔议事厅。塞琳娜已经等在门口,斗篷还没脱,左臂袖口渗着血迹,脸色比早上更白。

“账册准备好了。”她说,“三份,按你说的,给了吴掌柜、阿卜杜勒、爪哇商首。”

陈浪点头。“码头那边呢?”

“揭帖正在印,半个时辰内能贴出去。”

他走进厅内,桌上摊着一张泉州港舆图,红线标出市舶司、码头、赵府位置。几个亲卫守在门外,没人说话。他知道他们在等命令,但他没急着开口。

账册是赵安福自己留下的祸根。二十年受贿记录,一笔笔写得清楚,连哪年克扣盐船导致瘟疫都记了进去。这东西本藏在他书房暗格,是塞琳娜用毒粉迷晕守夜婆子,从墙缝里掏出来的。当时她只说了一句:“他以为锁得住钱,其实锁不住命。”

现在,该让它见光了。

天刚过午,第一批商船陆续靠岸。码头上人声渐起,挑夫吆喝,货箱堆积。就在这个时候,几张黄纸被人贴在市舶司大门两侧、税关木柱、酒楼门板上。

纸上写着《市舶司二十年受贿实录》。

有人驻足,念出声:“嘉定十三年,收吕宋船主贿银八百两,放行私盐五百担……”

“宝庆元年,扣陈浪盐船三艘,致海岛疫发,死十七人……”

“绍定五年,向蒙古细作通风报信,换北地貂皮五十张……”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起初是窃窃私语,后来变成怒骂。一个老商贩扯着嗓子喊:“我儿子就是那年病死的!原来是他把药船扣了!”

旁边有人应和:“我家货被罚三次,每次都说不合规矩,原来是进了他的腰包!”

消息像潮水一样漫开。不到一个时辰,整个南码头都在议论。商人们聚在一起,脸色铁青。有些人当场撕了市舶司发的通行文书,扔在地上踩。

塞琳娜站在酒楼二楼窗口,看着底下人群涌动。她没笑,也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下窗框。这是信号。

三名女奴立刻动身,分别混入集市、茶棚、货栈。她们的任务不是煽动,而是盯人——看谁在人群中打听陈浪的行踪,看谁偷偷往赵府方向跑。

傍晚前,三条线索汇到一处:三个自称是“求见提举”的商人,天未黑就进了城南巷子,行迹鬼祟。塞琳娜派人尾随,在酒肆里设局灌醉,搜出火漆印样、蒙文密信底稿,还有半张画着军港布防的草图。

她亲自把东西送到陈浪手上。

“他要找蒙古人救命。”她说。

陈浪盯着那封密信,没说话。他知道赵安福不会坐以待毙。这个人能在海上查船时笑着给水手递酒,也能在谈笑间下令沉船杀人。但现在,他已经慌了。

慌的人,最容易犯错。

第二天一早,陈浪下令,将账册原件和密信一起挂在市舶司门前旗杆上,用油纸包好,四角压石,任人围观。旗杆原是用来挂官令的,如今挂的是他的罪证。

消息传得比风还快。

赵府开始闭门谢客。门房不接帖子,也不放人进。院墙上加了岗哨,家丁持刀巡走。可越是这样,越显得心虚。

第三天清晨,一群商人围到了府外。起初只有几十人,都是被坑过的船主、货商。他们不吵不闹,就站在门口,手里举着写有“讨公道”“还血债”的木牌。

到了中午,人数翻了三倍。有人带了鼓,有人敲锣。一个老舵工当众跪下,哭喊:“我两个儿子死在你们扣的船上,饿死的!你们吃肉,我们吃土!”

人群开始骚动。

府里的守卫紧张起来,纷纷握紧兵器。箭垛后探出头,弓弦拉响。眼看就要动手,忽然一声笛音划破空气。

尖锐,扭曲,像是从骨头里磨出来的。

所有人抬头。

塞琳娜站在对面酒楼屋顶,手持一根灰白色骨笛,放在唇边。她闭着眼,手指按着孔洞,吹出一段不成调的旋律。那声音不似人间所有,听得人耳膜发胀,心里发毛。

几息之后,海面上传来扑翅声。

先是几只,接着几十只,最后成百上千只seabird从礁石群飞起,像一片黑云,直扑赵府。

它们撞在窗棂上,啄抓屋檐下的守卫,有的甚至冲进院子,扑打马匹。守卫挥刀驱赶,可鸟太多,防不胜防。有人被啄伤眼睛,捂脸惨叫;有人吓得缩在墙角,不敢抬头。

百姓哗然。

“天谴啊!”

“这是报应来了!”

“赵安福干了多少缺德事,连鸟都不容他!”

没人知道这是塞琳娜的手笔。她在三天前就让人在赵府四周撒下腐鱼粉,引鸟群栖息。骨笛只是信号,一响,鸟就动。

但在众人眼里,这就是天意。

陈浪站在人群前方,离府门三十步远。他没穿战甲,也没带兵,只一身靛蓝短打,腰间挂着指南针和航海日志。右手食指上的指环微微发烫,像是回应着什么。

他看着赵府陷入混乱,看着那些曾经趾高气扬的官吏抱头鼠窜,看着旗杆倒下,文书被风吹散。

他知道,这一刻,旧秩序断了。

塞琳娜从屋顶下来时,几乎站不稳。左臂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袖子往下滴。她靠在墙边喘气,看见陈浪走过来。

“你还撑得住?”他问。

她点头。“死不了。”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脱下外衣,披在她肩上。然后转身,走向市舶司大门。

广场上人越来越多。商人、水手、挑夫、渔民,全都涌了过来。他们不再害怕,有人开始喊:

“陈头儿!给我们个说法!”

“这港口以后归谁管?”

“我们还能出海吗?”

陈浪站在台阶上,抬手示意安静。

他还没开口,远处传来一声闷响。

赵府后墙塌了一角,砖石滚落。烟尘升起时,一道人影出现在书房窗后。

是赵安福。

他穿着官袍,但领口歪斜,头发散乱。手里抱着一卷书,正是一本《孟子》。他盯着外面的人群,眼神发直,嘴唇微动,不知在念什么。

下一刻,他猛地将书砸向地面,转身进了内室。

没人追进去。

没人敢动。

夜色渐浓,火把点了起来。人群仍围着,没人散去。他们等着,等一个答案。

陈浪站在灯影下,右手抬起,指环在火光中泛着暗光。他看向塞琳娜,她靠在门框上,点头。

他知道,时候到了。

他张嘴,正要说话——

一只海鸟突然俯冲而下,翅膀扫过旗杆顶端,将那面残破的官旗掀落。布料飘在半空,像一块裹尸布,缓缓盖住了地上的一块碎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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