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月色像融化的银锭子，泼洒在院子里，连梧桐叶的纹路都镀上了层柔光。沈皖夕搬了竹椅坐在院中央，手里捏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目光落在天边的圆月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梨洛就坐在她旁边的石阶上，青蓝色长衫被夜风吹得轻轻晃荡，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是雪山道长送的，据说能安神，可此刻他的心却跳得像要撞破胸膛。
“梨洛，”沈皖夕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月光，“我总觉得你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梨洛的指尖猛地一顿，玉佩的冰凉都压不住掌心的热。他侧过头，看着她被月光染白的发梢，喉结动了动才找回声音：“是吗？可能是我长得像你认识的人吧。”他刻意让语气听起来随意，可耳尖却悄悄红了。
沈皖夕摇摇头，转过脸看他，眼里盛着细碎的月光：“不是长得像，是感觉像。你给我的感觉，和五年前我救的那只狸花猫很像。”她顿了顿，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都很温柔，会把好吃的留给我，会在我绣花时安安静静陪着，连看我的眼神都一样，软乎乎的。”
梨洛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像被月光浸透的红珊瑚。他连忙转过头，不敢让她看见，可眼泪还是顺着脸颊滑了下来，滴在石阶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月光落在他的侧脸，能看见他紧抿的唇线，还有微微颤抖的睫毛。他张了张嘴，舌尖顶着上颚，“我就是那只狸花猫”这句话在喉咙里滚了又滚，可一想到她可能会害怕、会后退，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怕，怕这好不容易靠近的温暖，会因为这一句话就碎成泡沫。
“你怎么了？”沈皖夕察觉到他的异样，凑过来一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眼睛红红的，是不是不舒服？”
梨洛猛地回神，赶紧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指尖蹭得眼眶更红了。他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没什么，可能是风吹进沙子了。”他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怕她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眶。
沈皖夕没再追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慢慢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她的头发蹭过他的脖颈，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像当年她抱着受伤的他时，身上的味道。“梨洛，”她的声音贴着他的肩膀传来，软乎乎的，“有你在真好。”
梨洛彻底僵住了，浑身的血液都好像凝固了，又好像突然沸腾起来，从脚尖烫到头顶。他能感觉到她肩膀的温度，能闻到她发间的香气，连她轻轻的呼吸都落在他的颈侧。他慢慢抬起手，手指在空中顿了又顿，想要抱住她，却又怕自己的动作太唐突，吓到她。最后，他只是轻轻抬起手，掌心贴着她的后背，像当年她用粗布外套裹住受伤的他那样，温柔而小心翼翼地拍了拍。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还有他们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梨洛低着头，看着她搭在自己膝盖上的手，指尖纤细，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像当年喂他米糕时那样好看。他知道，他不能再隐藏下去了，他要告诉她真相，告诉她自己就是那只被她救过的狸花猫，告诉她为了回到她身边，他在寒潭里泡过、在望月石上熬过、在九州大地上走了五年。
可不是现在。
他轻轻收紧放在她后背的手，感受着她的温度，在心里默默说：“皖夕，再等等，等我再勇敢一点。等我能确定，你不会因为我是妖就讨厌我，不会因为我的过去就离开我，我就告诉你——我就是当年那只蜷在松针堆里的狸花猫，我修炼了五年，跨越了千山万水，只为了回到你身边，只为了能这样抱着你，告诉你，我也觉得，有你在真好。”
月光依旧温柔，梧桐叶轻轻摇晃，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要缠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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