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形山谷如同大地狰狞的伤口,边缘是近乎垂直的千丈绝壁,暗红色的岩体光滑得反常,仿佛被无形巨手精心打磨过。下方翻涌的暗紫色能量雾霭,像一锅煮沸的毒汤,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站在崖边向下望,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仿佛多看一眼,灵魂都会被那深渊吞噬。
“这……这怎么下去?”队伍里最年轻的战士王铣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脚跟踢落的碎石坠入深渊,连个回声都听不见。
张猛脸色铁青,他惯用的绳索、飞钩在这光滑如镜的岩壁上根本无处着力。他试着一刀砍在崖壁边缘,精钢刀锋与岩石碰撞,只溅起一溜火星,留下个白印。“他娘的,这石头比百炼钢还硬!”
绝望的情绪开始像瘟疫一样在队伍中蔓延。历经千辛万苦找到源头,却被一道天堑无情阻断。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秦逸宸平静的声音响起,如同混乱中定下的锚点:“绝壁,未必不可逾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只见他走到崖边,终端射出的蓝色光束仔细扫描着岩壁的每一寸,数据流在他瞳孔深处飞速刷新。
“岩体主要成分为高密度硅酸盐结晶,混合未知金属元素,莫氏硬度超过9.5,抗剪切强度极高。”他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实验数据,“常规物理攀爬方案,否决。”
墨衡蹲在一旁,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在沙地上划拉着各种滑轮组和杠杆结构,但很快又自己摇头否定。面对这种物理属性,他熟悉的机关术也显得苍白无力。
“先生,莫非要用……‘那个’?”夏云瑾轻声问道,她指的是终端可能蕴含的、超越理解的力量。
秦逸宸微微摇头,目光却落在了墨衡随身携带的那个大工具箱上,里面是他结合格物院技术与自身机关术巧思打造的各种新奇构件。“墨衡,把你准备的‘标准件’和那几套复合滑轮组拿出来。”
墨衡一愣,虽不明所以,还是依言打开箱子,露出里面码放整齐、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各种规格零件。
秦逸宸蹲下身,指尖快速在零件中挑选,同时终端投射出数道纤细的蓝色光丝,如同灵巧的织梭,开始对那些零件进行极其精密的微调、切割甚至分子层面的重组。他的动作快得带起残影,冷静的指令清晰吐出:
“高强度钛合金抓钩,动态重心调节,锁定模式改为高频振动破岩。”
“纳米级碳纤维索,负载系数提升至额定三百倍。”
“压缩气体推进模块,并联,矢量喷口角度校准。”
“个人缓冲系统,与主索联动,过载保护阈值设定……”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冰冷的零件在蓝色光丝的缠绕下,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自行组合、变形,迅速构成一件件他们从未见过的装备——造型流畅、带着锋锐倒刺的飞爪,闪烁着金属光泽、粗细却堪比发丝却坚韧无比的绳索,以及背在身后类似小型弩匣的推进器。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充满了技术与创造的美感,仿佛不是在进行紧急装备制造,而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科技的本质,在于利用工具延伸人类的极限。”秦逸宸将第一套组装好的飞索装置递给离他最近的张猛,“这不是法术,这是物理规则的极致应用。”
张猛接过这充满未来感的装备,入手冰凉沉重,他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精巧与力量。按照秦逸宸简短的指导,他将装置扣在臂甲上,对准下方崖壁,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激发钮。
“咻——”
一声轻微的破空声,抓钩带着近乎透明的细索激射而出,末端的高频振动器发出低沉的嗡鸣。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抓钩精准地扣在下方约五十米处一块微小的凸起上,振动瞬间停止,倒刺弹出,死死咬入岩体,纹丝不动。
张猛试探性地用力拉扯了几下,细索绷得笔直,承载他全身重量绰绰有余。他脸上瞬间涌上狂喜和难以置信:“成了!先生,真的成了!”
这一下,如同在死水中投下巨石,队伍瞬间沸腾起来。希望重新燃起,而且是以这样一种充满冲击力的方式。
“别高兴太早。”秦逸宸的声音依旧平稳,开始分发装备,“这只是工具。下面能量乱流更强,岩壁情况复杂。记住几个要点:抓钩落点必须避开能量逸散明显的区域;下落速度均匀,缓冲装置会在离地十米时自动激发;遭遇能量潮汐,立刻启动推进器横向移动规避;最重要的是,信任你的装备,但也别完全依赖它,自己的判断永远排在第一位。”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是一个整体,相互照应,依次下降。张猛,你第一个,负责探明路径和设置中途固定点。云瑾,你压阵。”
“明白!”张猛和夏云瑾同时应声。
攀降开始了。这无疑是一次对神经和勇气的极致考验。光滑的岩壁几乎无处借力,整个人完全悬空,依靠着那一根发丝般的细索和臂甲上的装置维系着与生命线的连接。下方是致命的能量雾海,耳边是呼啸的山风,夹杂着能量乱流引起的怪异嘶鸣。
张猛作为先锋,展现出惊人的胆魄和适应能力。他如同灵猿般向下滑降,不时利用推进器调整方位,避开那些隐隐散发着危险气息的能量波纹。他手中的特制荧光标记被他精准地投射在安全的岩壁上,为后来者指引方向。
战士们紧随其后,最初的恐惧在装备可靠的性能和同伴的榜样作用下,逐渐被专注和坚韧取代。他们紧盯着前方的标记,操控着这陌生的装备,每一次成功的悬停、每一次有惊无险地避开能量乱流,都带来一种混合着后怕与成就感的战栗。
墨衡是下降得最慢的一个,他几乎是本能地一边操作,一边在脑中分析着这飞索装置的原理,时而恍然大悟,时而陷入新的思考,好几次差点错过标记点,幸亏后面的同伴提醒。对他而言,这不仅仅是一次下降,更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对“格物”二字的现场教学。
夏云瑾则展现了她作为顶尖武者的卓越素质。她的动作不如战士们那样充满力量感,却更加轻盈、精准,如同飘落的雪花,对身体的掌控妙到毫巅。她甚至能在下坠过程中,凭借敏锐的灵觉,提前感知到细微的能量变化,为前方的队伍发出预警。
秦逸宸位于队伍中段,他的下降姿态最为奇特,仿佛并非在攀爬,而是在进行某种精确的测量。终端始终开启着扫描模式,不断收集着岩壁成分、能量辐射梯度、气流变化等数据,进一步完善着山谷的环境模型。他偶尔会出声提醒前方人员调整路线,避开一些肉眼难以察觉的、结构脆弱的岩层。
下降过程并非一帆风顺。一名战士在越过一片能量干扰较强的区域时,臂甲上的稳定器突然因能量过载发出警报,导致他下坠速度骤然加快。千钧一发之际,他牢记秦逸宸的教导,没有慌乱,立刻启动背部推进器,同时上方和下方的同伴也迅速射出辅助索钩,几股力量协同作用下,将他险险地稳定在半空。
还有一次,一股小规模的能量潮汐毫无征兆地从侧面袭来。整个队伍如同挂在悬崖上的铃铛,被冲击得剧烈摇摆。所有人都死死抓住绳索,启动推进器对抗拉扯力。夏云瑾长剑出鞘,剑尖吞吐着凝练的气劲,将袭向几名战士的几道散溢电芒凌空击碎,剑身与能量碰撞,发出刺耳的铮鸣。
每一次化险为夷,都让这支临时组成的队伍默契增添一分,对秦逸宸的信任也加深一分。他提供的不仅是装备,更是一套应对此地危险的、行之有效的方法论。
随着深度增加,周围的空气愈发粘稠,暗紫色的能量雾霭几乎触手可及,其中穿梭的电蛇更加密集。那股源自山谷底部的威压感也呈几何级数增长,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下方沉睡,而他们的到来,正在惊扰它的安眠。
终于,在经历了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的下降后,张猛的声音通过终端加密传讯传来,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沙哑:“先生,到底了!能看到地面!”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加快了下滑速度。
当秦逸宸的双脚终于踏上谷底坚实——或者说,某种结晶化的地面时,他立刻感受到了此地的不同。脚下的“土地”是一种坚硬的黑色晶体,散发着微弱的余温。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和硫磺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远古的苍茫气息。
谷底的光线异常昏暗,主要来源于头顶那片扭曲空间透下的惨淡微光,以及四周岩壁上某些发光矿物和能量流闪烁的幽光。可视范围不足百米,更深处则被浓郁的暗紫色能量雾气彻底笼罩,如同厚重的帷幕。
先下来的战士们已经自发组成警戒阵型,刀剑出鞘,紧张地注视着四周的迷雾。这里太安静了,除了能量流动的嘶嘶声和偶尔爆裂的电弧声,再无其他声响,死寂得令人心头发毛。
秦逸宸抬起手腕,终端屏幕上的数据疯狂跳动。
“环境辐射强度:临界耐受值。灵能浓度:超高。检测到多重能量场交织,空间结构不稳定……有高强度生命反应信号……方位,正前方迷雾深处,距离……无法精确测定,信号受到强烈干扰。”
他眉头微蹙。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这个山谷,不仅仅是一个能量辐射源,更像是一个独立的、充满未知危险的生态域。
“我们到了。”他环顾四周,声音在死寂的谷底显得格外清晰,“但真正的探索,现在才开始。都打起精神,这里的‘主人’,恐怕不太欢迎我们这些不速之客。”
他的话音刚落,前方浓郁的迷雾深处,突然传来一阵低沉而缓慢的、仿佛巨石摩擦地面的声音。
“咚……咚……咚……”
伴随着这声音,一股远比之前任何能量潮汐都更加庞大、更加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般,从迷雾深处缓缓迫近。
张猛猛地握紧了手中的战刀,喉咙有些发干,低声道:“先生,那……那是什么东西?”
秦逸宸凝视着声音和威压传来的方向,终端的光芒将他冷静的侧脸映照得一片肃穆。
“不知道。”他缓缓说道,手腕上的终端已经切换到了战斗辅助模式,“但看来,我们想靠近那个‘伤口’,得先过了它这一关。”
迷雾翻滚,那沉重的脚步声和恐怖的威压越来越近,仿佛死神正在一步步从黑暗中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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