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没完全散尽,红星大队的社员们已经陆陆续续聚集在打谷场边上了。
男人们大多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褂子,女人们则裹着头巾,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低声交谈着,等着生产队长张大力安排今天的活计。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露水和旱烟混合的味道。
赵景明跟着谭大爷走到打谷场边缘站定。他身上还是那套从城里带来的,已经有些皱巴巴的蓝色布衣,在清一色的粗布衣服里显得有些扎眼。
不少社员的目光或明或暗地落在他身上,带着好奇打量,还有几分看热闹的意味。
昨天那场“炒花生米”的风波,显然已经传遍了不大的村子。
谭大爷低声对赵景明说:“景明,待会儿张队长分配活,你听着就是,刚开始肯定给你派点轻省活,你先跟着学,别着急。”
赵景明点点头,没说话,目光快速扫过整个打谷场。
打谷场很大,地面用石磙压得还算平整,边上堆着几个巨大的草垛。
打谷场的一头,是几间连在一起的青砖瓦房,比周围的土坯房气派不少,门口挂着“红星大队革命委员会”和“红星大队党支部”的木牌子,那里应该就是大队部,书记周为民办公的地方。
大队部旁边,是两间更大带锁的仓库,存放着粮食和农具。打谷场的另一侧,则是一片空地,晾晒着一些谷物。
人群前方,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嗓门洪亮的汉子正拿着一本牛皮纸封面的记工本,大声点名。
这人就是生产队长张大力。
他点到一个名字,下面就有人应一声“到”。
点到李卫红时,李卫红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目光却斜瞟向赵景明这边,嘴角撇着一丝不怀好意的冷笑。
点完名,张大力合上本子,双手叉腰,开始分配任务。
“今天主要活计,还是锄二道玉米地的草。男劳力一队跟我去东坡,二队跟副队长去西坡!妇女队一部分继续去菜地间苗浇水,另一部分去场院翻晒昨天收的麦子,都听清楚了没?”
“清楚了!”下面响起参差不齐的回应。
张大力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赵景明身上:“新来的知青赵景明!”
“到!”赵景明上前一步。
张大力打量了他一下,说道:“你刚来,没干过农活,先从轻省点的开始,今天你跟妇女队一起,去场院翻晒麦子,跟着王婶她们学,麦子要摊匀了,勤翻着点,别偷懒!听见没?”
“听见了,张队长。”
赵景明应道,去场院翻晒麦子,确实比下地锄草要轻松些,看来谭大爷提前打了招呼。
“哼,城里娃子,细皮嫩肉的,也就只能干点老娘们的活。”
旁边传来李卫红阴阳怪气的低语,虽然声音不大,但周围几个人都听见了,发出几声低低的窃笑。
赵景明像是没听见,面色平静地退回到谭大爷身边。
谭大爷皱了皱眉,瞪了李卫红那个方向一眼,但没说什么。
任务分配完毕,社员们各自拿起靠在墙边的锄头、铁锹、耙子等农具,分成几拨,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男劳力们扛着锄头,说说笑笑地往村外的田地走去,脚步飞快。
妇女们则拿着木锨、扫帚、耙子等,走向打谷场另一侧的晒谷场。
王婶走过来,递给赵景明一把木锨:“景明,跟我去场院,这活不难,就是晒得慌,你得有个准备。”
“谢谢王婶。”赵景明接过木锨,木锨柄粗糙,入手沉甸甸的。
他跟着王婶和七八个妇女走向晒谷场。
晒谷场上已经铺开了一层金黄色的麦子,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着光。
王婶给赵景明示范,怎么用木锨把堆积的麦子推开摊平,怎么用耙子把麦秸和杂质挑出来,又怎么在麦子晒得差不多了之后进行翻动,让底下的麦子也能晒到太阳。
“这活计,讲究个耐心和细致。”
王婶一边麻利地干着,一边说,“麦子摊不匀,有的地方晒焦了,有的地方还潮着,入库容易发霉,翻得不勤,底下捂着了,也不行。”
赵景明学着她的样子,开始用木锨推开麦子,看似简单的动作,做起来却并不轻松。
麦粒有阻力,推起来费劲,没一会儿手臂就有些发酸。
而且要控制好力度和方向,才能把麦子摊得厚薄均匀。
阳光渐渐烈了起来,晒在背上火辣辣的,汗水很快就浸湿了后背的衣服。
他埋头干着活,眼睛却没闲着,不时抬头观察着四周。
晒谷场位置不错,视野开阔,能看清大半个村子的动静。
大队部门口,书记周为民正和一个穿着干部服、像是从公社来的人站着说话,周为民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表情严肃。
过了一会儿,会计李父,就是李卫红的爹,夹着个算盘和账本,也走进了大队部,他个子不高,瘦瘦的,戴着副眼镜,看起来有些阴沉,不像李卫红那样张扬,但眼神里透着精明的算计。
看来大队部的核心人物就是周书记和李会计了,赵景明心里默默记下。
干了一会儿,王婶招呼大家到场院边的树荫下歇口气,喝点水。
赵景明跟着走过去,用袖子擦着满脸的汗,接过王婶递来的一个粗瓷碗,碗里是晾凉的白开水。
他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才感觉缓过点劲来,农活的辛苦,远超他的想象。
休息的间隙,妇女们坐在树荫下,一边纳鞋底、缝补衣服,一边闲聊着家长里短。
话题自然而然地,又转到了昨天赵景明炒的花生米上。
“王婶,你昨天真换着啦?啥味儿啊,说说呗?”一个年轻媳妇好奇地问。
王婶笑了笑:“啥味儿?香呗!又酥又脆,那味道,说不出来,反正跟咱平时炒的味儿完全不一样,吃了还想吃!”
“听说周书记后来都花钱买走了?真的假的?”
另一个妇女压低声音问。
“可不是嘛,”王婶朝大队部方向努努嘴,“说是给检查团预备的,公家出钱,三块钱呢!”
“三块?!”几个妇女都吃了一惊,“就那么点酱汁,我的娘哎,顶俺家汉子干好几天工分了!”
“人家景明同志那是手艺,你以为呢?”
王婶替赵景明说着话,“就跟咱绣花一样,手艺好就值钱!”
赵景明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没插话。
他能感觉到,经过昨天的事,这些妇女看他的眼神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不再是纯粹看外来人的好奇,多了几分认可,甚至有点刮目相看的意思。
这也算是一种无形的收获。
歇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张大力队长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到大队部这边似乎是取什么东西。
他路过晒谷场,看到赵景明坐在树荫下,眉头皱了皱,但没说什么,径直进了大队部。
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个文件袋出来,又匆匆往地里去了,看来这位生产队长是个实干派,风风火火的。
休息结束,大家又回到烈日下继续翻晒麦子。
整个上午,赵景明就在这重复的劳作和细致的观察中度过。
手臂越来越酸,腰也开始发僵,汗水流进眼睛里,涩得难受,但他咬牙坚持着,动作也从一开始的生疏笨拙,慢慢变得稍微熟练了一点。
快到中午收工的时候,李卫红和他那俩跟班,吴胖子和周伟,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了,三个人都是一身汗土,显得很疲惫。
他们经过晒谷场时,李卫红故意放慢脚步,斜眼看着正在用耙子仔细梳理麦子的赵景明,嗤笑一声。
“哟,晒麦子呢,这活舒坦吧?比锄地强多了!可惜啊,工分也少得多,挣不够工分,年底分不到粮,看你喝西北风去!”
吴胖子和周伟也跟着嘿嘿坏笑。
赵景明直起腰,平静地看了李卫红一眼,没接话,继续低头干自己的活。
李卫红见赵景明不搭理他,自觉没趣,又撂下一句:“装啥装,有你哭的时候!”说完,悻悻地走了。
中午收工的哨声终于响了。
赵景明跟着王婶她们把工具放回原处,感觉全身像散了架一样。
他拖着疲惫的步伐往回走,心里清楚,这仅仅是第一天,漫长的农业劳动才刚刚开始。
而更紧迫的是,系统那24小时的倒计时,正在悄无声息地飞速流逝,麻婆豆腐和2.5元钱,还毫无头绪。
他走到仓库门口,正准备推门进去,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李会计正从大队部出来,手里拿着账本,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朝着村后偏僻的河滩地方向走去,脚步匆匆,神色有些鬼祟?
赵景明心里微微一动,但疲惫和更紧迫的生存压力让他暂时无暇多想。
他推开仓库门,现在最要紧的是填饱肚子,然后赶紧想办法解决今天的系统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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