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蛰伏与毒链
苏媚那句“活着，才能报仇。”，像一盆掺杂着冰碴的冷水，兜头浇在了林峰被仇恨和暴怒烧得滚烫的灵魂上。他坐在纹身店那把吱呀作响的旧椅子上，浑身是血，双肩传来的剧痛和体力彻底透支后的虚脱感，让他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觉得费力。但比身体更痛的，是心里那片被刀疤强再次撕开的、血淋淋的伤口。
父亲跪地求饶的画面，和刀疤强那嚣张狞笑的脸，在他脑海里反复交替，折磨得他几乎要发疯。他死死咬着牙，牙龈都快咬出血来，才勉强压下那股想要立刻冲出去、与刀疤强同归于尽的冲动。
肥尸和火牛手忙脚乱地打来热水，苏媚则面无表情地拿出药箱，开始熟练地给林峰处理身上新旧交叠的伤口。消毒、上药、包扎，她的动作精准而迅速，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只是眼神比平时更冷了几分。
“媚姐……疯狗哥他……”肥尸看着林峰那副失魂落魄、眼神空洞的样子，担忧地小声问道。
苏媚头也没抬，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死不了。皮肉伤，加上气急攻心，休息几天就好。”她包扎好林峰手臂上最后一道口子，直起身，看着林峰，“现在，能听见我说话了吗？”
林峰缓缓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那股毁灭性的疯狂已经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冰冷。他点了点头，声音沙哑：“能。”
“记住刚才的感觉。”苏媚盯着他的眼睛，“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你死得更快。刀疤强今天就是故意激怒你，想让你失去理智。你差一点就成功了。”
林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没有说话。
苏媚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身对肥尸和火牛道：“你们这几天眼睛放亮點，刀疤强丢了这么大面子，不会善罢甘休。纹身店附近多盯着点，有任何生面孔靠近，立刻示警。”
“明白！媚姐！”两人连忙应道。
接下来的几天，林峰如同受伤的野兽，蛰伏在纹身店里，舔舐伤口，也在消化着那晚失控的教训。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急躁地想要报复，而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苏媚的话虽然难听，但却是事实。活着，才有机会。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让肥尸和火牛减少了外出活动，所有信息都通过BB机和偶尔溜过来的龅牙苏传递。他自己则一边养伤，一边更加专注地跟随苏媚学习那些“要命”的知识。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为了复仇的冲动，而是真正开始理解这些技能在生死博弈中的价值。
“控制爆炸，关键在于延时和触发机制。”苏媚拿着一个火柴盒大小的自制装置，拆解给林峰看，“用这个，可以给你争取撤离的时间。用这个，可以确保只有在特定条件下才会引爆。”
林峰学得极其认真，每一个细节都反复询问、记忆。他知道，这些东西，在未来与刀疤强的对决中，可能会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
这天下午，林峰感觉伤势好了大半，正在店里活动筋骨，龅牙苏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疯狗哥！媚姐！有大发现！”
林峰示意他坐下：“慢慢说，什么发现？”
肥尸和火牛也围了过来。
龅牙苏喘了口气，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按疯狗哥你的吩咐，一直死盯着丧彪和‘夜明珠’那边！果然让我抓到了一条大鱼！”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道：“丧彪每个周三和周六晚上，都会去‘夜明珠’三楼最里面那个包间，不是去玩，是去‘发货’！他手下的马仔会把‘丸子’交给几个固定的下线，那些下线再分散到镇上的各个场子，比如游戏厅、台球室，甚至……还有一些学校附近！”
“学校附近？！”火牛眼睛一瞪，骂道，“妈的！这帮畜生！连学生的钱都赚！”
林峰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刀疤强的生意，果然已经烂到了骨子里！这已经超出了普通江湖争斗的范畴，这是在荼毒下一代！
“还有呢？”林峰声音低沉地问。
“还有！”龅牙苏舔了舔嘴唇，“我跟踪其中一个下线，发现他最后去了镇中学后门那条小巷子里的一个台球厅！那台球厅老板叫‘黑皮’，以前就是个混混，现在专门做学生生意，卖‘丸子’和那种加了料的‘止咳水’！”
“黑皮……”林峰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知道他平时都什么时候‘交易’吗？”
“知道！”龅牙苏显然做足了功课，“一般都是晚上自习下课以后，九点到十点之间，那时候学生多，乱，好下手！”
林峰点了点头，沉思起来。直接端掉这个黑皮，容易打草惊蛇。但如果不做点什么，他胸口那股恶气实在难以下咽！而且，这也是一条可以追查到丧彪乃至刀疤强的线索。
“疯狗哥，咱们怎么办？直接去把那个黑皮废了？”火牛摩拳擦掌。
林峰摇了摇头：“不急。动一个小喽啰没意思，反而会让丧彪警惕。”
他看向龅牙苏：“龅牙苏，你做得很好。继续盯着，特别是丧彪和那几个固定下线之间的联系，最好能摸清他们存货和交易资金流转的规律。”
“明白！疯狗哥！”得到表扬的龅牙苏干劲更足了。
龅牙苏走后，林峰对肥尸和火牛道：“你们去准备一下，弄两辆自行车，晚上跟我去中学后门那边转转。”
“去那干嘛？”肥尸不解。
“去看看。”林峰眼神深邃，“看看这条毒链，到底有多黑。”
晚上八点多，天色已经完全黑透。林峰带着肥尸和火牛，骑着叮当作响的自行车，来到了镇中学后门附近。
这里和热闹的夜市完全是两个世界。路灯昏暗，巷道狭窄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垃圾和尿骚混合的怪味。只有一家挂着破旧霓虹灯招牌的“黑豹台球厅”还亮着灯，里面传来台球碰撞的声音和年轻人的喧哗。
三人把自行车停在远处的阴影里，装作路过的样子，在台球厅附近晃悠。
果然，快到九点的时候，陆陆续续有一些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学生从学校后门溜出来，三五成群地钻进了台球厅。过了一会儿，又有几个穿着流里流气、不像学生的年轻人也走了进去。
林峰眼神好，隔着窗户，能看到台球厅里面烟雾缭绕，一个穿着花衬衫、脖子挂着金链子的黑瘦男人（应该就是黑皮）正和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在角落低声交谈着什么，随后男孩从口袋里掏出钱，黑皮则从柜台底下摸出一个小塑料包递了过去。
交易完成得很快，很隐蔽。
“妈的！真他妈不是东西！”火牛看得咬牙切齿，拳头捏得咔吧响。
肥尸也一脸愤慨：“这帮王八蛋！专挑学生下手！”
林峰面无表情地看着，心里那股火却在一点点燃烧。他仿佛能看到，那些小小的药丸和诡异的“止咳水”，正如何一点点侵蚀着那些年轻而懵懂的生命，毁掉他们的未来，也毁掉一个个家庭。
这不仅仅是江湖恩怨，这是丧尽天良！
就在这时，台球厅里似乎起了点争执。一个学生好像钱没带够，黑皮和他带来的两个混混围着他，推推搡搡，骂骂咧咧。
“小逼崽子！没钱还想嗨？滚蛋！”
“哥……再宽限我一天，明天……明天一定给你……”
“宽限你妈！赶紧滚！不然老子打断你的腿！”
那学生被推倒在地，吓得瑟瑟发抖。
林峰眼神一冷，对肥尸和火牛使了个眼色。
三人不再隐藏，直接朝着台球厅走了过去。
推开吱呀作响的玻璃门，一股浓烈的烟味和汗臭味扑面而来。台球厅里的人都看了过来，目光带着警惕。
黑皮正叉着腰骂得起劲，看到林峰三人进来，愣了一下，尤其是看到林峰虽然穿着普通，但眼神冰冷，身后跟着的肥尸和火牛也是一脸凶相，心里不由得一紧。
“几位……打球？”黑皮挤出一丝笑容，试探着问。
林峰没理他，目光扫过那个还坐在地上、吓得脸色苍白的学生，又看向黑皮柜台底下那个半开的抽屉，里面隐约能看到一些用透明小塑料袋分装好的彩色药丸和几瓶包装花哨的“止咳水”。
“你就是黑皮？”林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黑皮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来者不善，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兄弟，混哪条道上的？面生得很啊。”
林峰走到柜台前，拿起桌上一根台球杆，在手里掂了掂，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落在黑皮脸上：
“我混哪条道，你不配知道。”
他用球杆指了指地上那个学生，又指了指柜台底下：
“这些东西，谁让你卖的？”
黑皮脸色变了几变，强自镇定道：“兄弟，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这儿是正规台球厅！你可别血口喷人！”
“正规？”林峰冷笑一声，手中球杆猛地往前一递，杆头精准地挑开了那个半开的抽屉，里面的药丸和“止咳水”暴露无遗！
“这就是你说的正规？”
台球厅里其他学生和混混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
黑皮见事情败露，眼神瞬间变得凶狠，对旁边两个手下使了个眼色：“妈的！给脸不要脸！给我弄他们！”
两个混混叫嚣着就要冲上来！
火牛早就憋着一股火，见状怒吼一声，如同猛虎下山，直接迎了上去，一拳就砸在其中一个混混的面门上！那混混哼都没哼一声，直接仰面倒地！
肥尸也不甘示弱，抄起旁边一把椅子，朝着另一个混混就抡了过去！他虽然胖，但力气不小，椅子带着风声，吓得那混混抱头鼠窜！
黑皮见手下瞬间被放倒，脸色大变，伸手就往柜台底下摸，显然那里藏着家伙！
但他手刚伸进去，林峰手中的台球杆如同毒蛇出洞，快如闪电般点出，精准地抽在了黑皮的手腕上！
“啊！”黑皮惨叫一声，手腕剧痛，刚摸到的一把匕首“当啷”掉在地上。
林峰一步上前，左手（伤势未愈，但已能活动）猛地揪住黑皮的衣领，将他整个人从柜台后面硬生生拖了出来，右手手中的台球杆已经调转，用粗的那头，死死抵住了黑皮的咽喉，将他顶在墙上！
“说！货是谁给你的？！”林峰眼神冰冷，如同看着一个死人。
黑皮被抵得呼吸困难，脸色涨红，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终于怕了，艰难地开口：“是……是彪哥……丧彪……每周三……周六……派人……送……送过来……”
“交易的钱呢？”
“也……也是他们……来人……收走……”
“下次送货是什么时候？”
“明……明天……周三……晚上……九点……”
林峰得到了想要的信息，松开了手。黑皮像一滩烂泥一样滑倒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咳嗽。
林峰没再看他，目光扫过台球厅里那些吓得面无人色的学生，声音冰冷地开口：
“都给我听着！”
“从今天起，谁再敢碰这玩意儿，或者让我知道谁再把这东西卖给学生……”
他顿了顿，手中的台球杆猛地往地上一顿！
“咔嚓！”结实的台球杆应声而断！
“这就是下场！”
“滚！”
那些学生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跑了出去，连那个被推倒在地的学生也慌忙爬起来跑了。
林峰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黑皮和那两个哼哼唧唧的混混，对肥尸和火牛道：“我们走。”
三人走出乌烟瘴气的台球厅，重新回到昏暗的巷道。
夜风吹拂，稍微驱散了一些里面的浊气。
火牛兴奋地挥着拳头：“爽！太他妈爽了！疯狗哥！咱们这下算是为民除害了！”
肥尸也嘿嘿直笑：“看那黑皮吓得那熊样！”
林峰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端掉一个黑皮容易，但这条毒链的根源，还在丧彪，还在刀疤强那里。而且，他今晚的行动，很可能已经打草惊蛇。
他推起自行车，对两人道：
“高兴得太早了。”
“明天晚上……”
他看向“夜明珠”歌舞厅的方向，眼神幽深：
“丧彪还要来送货。”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你们说，要是他送的‘货’，在路上突然‘砰’的一声……”
“会不会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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