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调酒师的夜?薄荷糖的滚落
订单结束的提示音刚响，我还没松开刹车，新单接进来了。
目的地：霓虹巷口。午夜酒吧街，最不缺醉鬼的地方。
我把声卡塞回手套箱深处，顺手关了电台。天气预报播到一半，戛然而止。车内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微响。
0798缓缓启动，尾灯划开湿漉路面，像两道没写完的句号。
到了地儿，一个穿酒红色吊带裙的女人正蹲在路灯下捡东西。她弯腰时发丝滑落肩头，一枚薄荷糖滚到车轮边。
我降下车窗，她抬头，冲我笑了笑。
“师傅，等我一下。”
她拾起糖，指尖捏着那颗银纸包的小玩意儿，站起身拍了拍裙角。领口微敞，一条细银链垂在锁骨中间，坠子是个小小的调酒壶造型。
我没说话，只轻按了一下喇叭，计价器跳动的声音清脆响起。
她拉开车门坐进副驾，关门动作利落，一点不像喝多的人。
“去星澜公寓。”她说，语气平稳。
可就在她上车那一瞬，后视镜里她的头顶炸开一团深蓝——悲伤的颜色。紧接着又浮起赤红边缘，像是怒火压着情绪在烧。
我默默把空调风向调向后排，冷风扑过去，她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这天儿还真闷。”她开口，声音带着点沙哑，“刚才那颗糖，是我习惯随身带的。每次调完一杯特调，就吃一颗，压味儿。”
我没应声，只盯着前方红绿灯。
她却不急，继续说：“你知道吗？上周有个客人，在我吧台喝高了，突然掀翻整排酒瓶，还拽我头发往墙上撞。”
她说这话时，指尖忽然伸过来，冰凉地搭在我右臂上。
我肌肉一绷，没甩开，也没动。
后视镜里，她头顶的赤红猛地浓了一层，几乎要滴下来。
“我忍到他醉倒，然后——”她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丝笑，“我把一瓶伏特加倒进他外套口袋，等他醒来，整件衣服都泡烂了。”
她说完，轻轻收回手，整理了下发丝。
可我没错过——她说话时，眼角纹路太规整，笑得太深，像是练过千百遍的表情管理。
而且，她身上根本没有酒气。
只有淡淡的雪松混着柑橘香，和周明远那种沉郁的雪松不一样，更像是香水喷出来的伪装。
我依旧没说话，只是右手悄悄摸了下方向盘下方的旧伤疤。那是当年父亲出事那天，我在方向盘上磕破的，后来愈合成了扭曲的一道。
这是我的锚点。每当感觉不对，就会碰它一下，提醒自己别被带偏。
她见我不回应，也不恼，反而换了种语气：“你这车挺干净啊，不像别的出租车，一股烟味汗味混着座套消毒水。”
“三分钟换一次空气循环。”我说，“乘客少，好打理。”
她说：“那你一定见过很多人故事吧？”
我点头：“听得多，但记不住。”
她笑了：“可有些人，就是想被记住。”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心头一跳。
《月光》呢？
怎么还不响？
按理说，如果她对我有好感，哪怕是一丝心动，那首只有我能听见的钢琴曲早就该响了。
可现在，一片寂静。
连车载系统重启的提示音都比它来得勤快。
这种反常让我更警觉。
我故意咳了两声，喉咙干涩，借机抬高电台音量。交通频道正播报某路段施工改道，女声机械重复着“请提前绕行”。
声音填满了车厢。
她皱了下眉，似乎不太喜欢被打断节奏。
但我看得清楚——她头顶的深蓝退了些，赤红也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极浅的樱花粉。
心动。
可几乎在同一秒，那粉色边缘渗出一线暗紫。
**谎言的颜色**。
我手指收紧。
不是巧合。陈宇给的薄荷糖里有照片，温雪晴醉后写的数学公式，宋知夏脸上防水颜料……每一个异常都在试探我的边界。
而现在，这个自称调酒师的女人，也在演一场精心设计的情绪戏。
车停在星澜公寓楼下，雨刚歇，路灯映着地面水洼。
“到了。”我说，伸手准备按中控锁。
她却没动，一只手搭在椅背上，身体微微前倾。
发丝扫过我左肩，带着柑橘与雪松的气息。
就在那一瞬，樱花粉骤然亮起，像夜空突然炸开一朵烟花。
可下一秒，后方一辆车鸣笛，灯光扫过后视镜。
我眼角余光瞥见——那抹暗紫又出现了。
不是从她头顶飘起，而是像信号一样，在镜面一闪而过。
和陈宇袖口芯片的光，一模一样。
我猛地按下锁车键。
咔哒。
她终于笑了，这次没看我，而是望着窗外：“谢谢你送我回来。”
然后推门下车，脚步轻盈，没回头。
我坐在驾驶座，没立即驶离。
低头看向冲锋衣口袋。
原本五颗薄荷糖，整齐排列。
现在，少了一颗。
纸包边缘有细微撕痕，像是被人用指甲小心剥开过。
我捏起剩下的四颗，指节发紧。
引擎还在运转，低鸣声混着远处未散的电子乐节拍。
挡风玻璃外，夜色浓稠。
我盯着那片被路灯照亮的楼道入口，她消失的地方。
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上车时说：“每次调完一杯特调，就吃一颗糖。”
可她手里那颗，是从地上捡起来的。
不是从自己包里拿的。
也不是新开的。
是沾了灰、碾过轮胎、被人踩过边缘的旧糖。
谁会把一颗脏糖重新捡起来吃？
除非——
那根本不是为了吃。
是为了留下痕迹。
我缓缓摊开掌心，看着那四颗完好的薄荷糖。
其中一颗，纸包折痕特别深，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我把它单独挑出来，凑近眼前。
灯光下，银纸反光，隐约能看到内侧有一圈极细的刻痕。
像是微型二维码。
或者，某种信号编码。
车外，一阵风掠过，吹动路边未干的树叶。
我握紧那颗糖，没拆开。
也没扔。
只是重新放回口袋，拉好拉链。
脚踩油门，0798缓缓驶离原地。
尾灯划破夜幕，像两道未愈合的伤口。
我知道，这趟行程结束了。
但有人，已经开始下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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