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雨刷摆停?发丝的依赖
雨刷左半边僵在玻璃上，右半边还在抽搐式摆动，像坏掉的节拍器。
我话刚落，她就绕到副驾，拉开车门坐进来，湿透的星空睡袍蹭着座椅，发出窸窣声。车门关上的瞬间，外面的喇叭声像是被按了静音键，只剩下雨砸在车顶的闷响，一下接一下，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没说话，只是把自拍杆塞进脚垫缝里，手机屏幕朝下扣着。车内光线昏沉，她脸上妆没擦干净，眼线晕开一圈灰，嘴唇却红得突兀。
“直播关了？”我问。
她点头，发丝垂下来遮住半边脸，“关了。”
我没应声，手还搭在方向盘上，拇指无意识摩挲着皮革接缝处的裂口。空调风量调到最大，冷风直吹面颊，可那首《梦中的婚礼》非但没停，反而节奏变了，琴键一个接一个往下坠，像是有人用指甲刮过琴弦。
后视镜里，她的轮廓被雨水扭曲，肩头微微起伏。一道暗紫色光晕从她衣领底下爬出来，缠上脖颈，像藤蔓勒进皮肤。
谎言。
而且是刻意藏起来的那种。
她忽然抬手扶额，指尖压着太阳穴，“头疼……刚才淋太久。”
话音未落，整个人往我这边歪过来，发丝扫过我冲锋衣胸口，带着一股甜腻的香水味——不是茉莉，也不是薄荷，是那种直播间里常喷的网红香，前调浓烈得呛人。
我身体一僵，左手不动声色滑向车门锁控键，咔哒一声，中控锁落了。
她像是没察觉，额头几乎贴上我肩膀，呼吸打在我手臂上，温热又黏腻。
“你别动。”她声音轻了，“就一会儿。”
我没动，也没让她靠。肩膀绷着，肌肉紧成一块铁。右手依旧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视线死死钉在前方积水路面上，倒映着破碎的霓虹，红蓝绿搅在一起，像谁把颜料桶打翻了。
她没再靠近，也没退回去，就那样悬着，像一根拉到极限的橡皮筋。
“你知道我妈为什么每周三都坐你的车吗？”她突然开口，声音贴得很近。
“不知道。”我答得干脆。
“她说你是全城唯一不催单的司机。”她顿了顿，“等红灯时不会看表，乘客说一半话也不会打断。”
我眼皮都没眨。
“她说你递纸巾的方式很稳，不像施舍，像……交托。”她嘴角牵了一下，“她说你车里有股旧书味，让她想起小时候住院，我爸还没走的那阵子。”
我喉结动了动。
“可这些，你从来没跟别人提过吧？”她抬头看我，湿发黏在脸颊，“你记了那么多乘客的心事，却从不让任何人走进你的。”
我没接话。
钢琴曲越来越急，旋律错乱，像卡带的老录音机，一遍遍重复同一个音符。后视镜里的紫光更浓了，几乎盖住她整张脸。
她忽然伸手，想去碰我放在方向盘上的手。
我侧身一闪，动作不大，但足够明确。
她手停在半空，指尖微微颤了下。
“你不信我？”她问。
“我不信气味。”我说，“你身上这味儿，跟昨晚赵淑兰带的保温桶不是一个世界。”
她愣住。
“她来的时候，袖口沾着碘伏和婴儿爽身粉的味道。”我盯着前方，“你呢？香水盖过一切，连头发都是湿的，却闻不到一点雨水的土腥气。”
她缓缓收回手，慢慢坐正。
“所以你觉得我在演？”她冷笑，“为了流量编故事？”
“我不知道。”我转头看了她一眼，“但你说‘我妈耳尖红了’，可她那天穿高领，你根本看不见。”
空气一下子冷下来。
她嘴角那点笑彻底没了。
车内安静得能听见雨滴敲窗的声音，还有她呼吸变重的节奏。
“你还记得她手腕上的表吗？”她忽然问。
“银色，护士款，三点方向有个小缺口。”我答。
她瞳孔缩了一下。
“你说她藏保温桶。”我继续，“藏在急诊楼东侧值班室第三格柜子，钥匙挂在工牌背面。你没说错，可你不知道——那柜子上周被保洁换了锁，她现在都放更衣柜。”
她脸色变了。
“你查过？”她声音有点抖。
“我送她三年。”我说，“比你多见她三十一次。”
她猛地低头，手指抠住睡袍边缘，指节发白。
后视镜里，那道紫光开始晃动，像风吹烛火，忽明忽暗。
“那你告诉我。”她抬起头，眼神忽然锋利，“如果我不是为我妈来的，我会知道你父亲出事那晚，车牌0798的GPS信号断了十七分钟吗？”
我心跳漏了一拍。
她盯住我：“我会知道你高考前夜没去考场，因为母亲临终前攥着你的手说‘别走’吗？”
我手背青筋突起。
“我会知道你表妹许小满每次坐车，都要你绕行美术学院后巷，因为她怕看见画室漏水的天花板吗？”
我猛地拧身面对她：“谁告诉你的？！”
她不躲，直视我：“宋知夏。”
“你到底是谁？”
“我是那个拍了三年0798车尾灯的人。”她声音低下去，“也是那个发现你每晚收车后，都会对着后视镜说‘今天也活着回来了’的人。”
我怔住。
“我不是来骗你的。”她伸手摸向耳麦线，无意识地缠绕指尖，“我是来找一个听得见心跳的人，告诉他——有些沉默，不是不想说，是没人听。”
钢琴曲突然停了。
车内一片死寂。
她看着我，眼眶有点红，“你可以不信我，但别把我跟我妈的事，当成一场表演。”
我松开方向盘，手心全是汗。
她慢慢解开外套扣子，从内袋掏出一张U盘，递过来。
“这里面有段视频。”她说，“是你父亲最后一段行车记录仪画面。原始文件，没剪辑。”
我没接。
“它存在云端三年，密码是你母亲忌日。”她把U盘放在仪表台上，“你要不要看，随你。”
雨刷右半边突然“咔”地停住。
整个前挡风玻璃被雨水糊成一片混沌。
她蜷回角落，双臂环膝，不再看我。
我盯着那枚U盘，黑色外壳上刻着一行小字：**0798-0623**。
那是我父亲出事的日子。
也是我放弃大学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
她闭上眼，睫毛轻轻颤着，像累了。
车内温度一点点降下来。
我伸手，重新调高暖气。
她没反应。
我拿起U盘，指尖触到金属边缘，冰凉。
就在这时，她忽然睁开眼，看向我。
“你听过最安静的心跳是什么声音？”她问。
我没答。
她嘴角动了动，说了三个字：
“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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