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楚烬两步抢到近前,蹲下身扶住老人剧烈颤抖的双肩。掌心触及之处,是湿冷的泥泞和褴褛布片下瘦骨嶙峋的触感。那张布满风霜沟壑、此刻却透着无尽恐慌与疲惫的脸上,那道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的新鲜伤口,如同一条狰狞的蜈蚣趴在那里,边缘还渗着暗红的血痂,强烈地刺痛着楚烬的双眼!
“是谁?!”楚烬的声音如同两块生铁在摩擦,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压抑到极致的暴戾。识海之中,天心图疯狂旋转,那道赤金色的怒纹瞬间爆发出刺目的血光,几乎要冲破图卷的束缚!一股无形却足以焚灭空气的恐怖怒意,轰然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废弃石屋内的尘埃被激得漫天飞扬!
莫老浑浊的老泪瞬间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污泥,狼狈不堪。他死死抓住楚烬的手臂,枯瘦的手指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指甲几乎要嵌进楚烬皮肉里。“少…少主!快…快逃!林家!是林家那群豺狼!”他语无伦次,声音嘶哑破碎,“他们…他们知道你回来了!林琅天…那个畜生…派了‘铁翎卫’…封锁了所有出城要道!满城…满城都在抓您啊!”
铁翎卫!
林家手里那把染血无数的尖刀!
林琅天果然没打算让他活着踏入青林城!
“他们在哪?”楚烬的声音反而低沉了下去,冰冷得不带一丝烟火气,唯有那双紧盯着莫老脸上伤口的眸子深处,跳动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焰。
“断龙峡!”莫老急促喘息着,眼中满是恐惧和后怕,“老奴…老奴昨夜打探到一点风声,说…说有人看到疑似少主的身影在城东外出现…林家立刻调动了铁翎卫!两条腿的老狗…跑不过四条腿的畜生啊!”他痛苦地闭上眼,“那些穿铁翎甲、骑鬼面马的畜生…就卡在断龙峡!那是…那是东边唯一能避开官道、离开青林城的险路!少…少主您不能去!那是死路!”
断龙峡!
楚烬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处险地的地貌——两座陡峭如刀劈斧削的山崖夹峙,中间一条狭窄曲折、仅容两骑并行的深谷通道。两侧崖壁高耸入云,怪石嶙峋,是名副其实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铁翎卫守在那里,简直是把口袋扎死了等他往里钻!
“他们…有多少人?”陆红衣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她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楚烬身侧,宽大的斗笠微微扬起一线,似乎在观察莫老的状态。
“三十…不,至少三十五骑!都是淬骨境巅峰的精锐!领头的…是林琅天的心腹‘疤脸’雷豹!是个玄元境初期的凶人!”莫老提到“雷豹”这个名字时,身体明显打了个寒颤,显然对其畏惧极深。“老奴…老奴就是从他们设卡的侧后方一条猎户小径想溜过去报信…被发现…挨了一记刀罡…”他下意识捂住脸上的伤口,眼中惊惧未消。
三十五铁翎卫!玄元境头领!
这股力量,足以在青林城横着走!对付一个他们眼中“侥幸未死、修为尽废”的楚烬,堪称杀鸡用牛刀!林琅天这头恶狼,是存心要将他彻底碾碎成泥,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排场不小。”楚烬的声音平静得令人心悸,“正好拿他们,试试我新生的‘火气’。”
断龙峡。
正如其名,两侧耸立的千仞峭壁如同被巨神一刀斩断,留下这道深达百余丈、逼仄压抑的天然裂缝。午后的阳光被高耸崖壁切割得支离破碎,只有零星的光斑投射在谷底布满碎石和苔藓的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岩石和腐烂枝叶混合的阴冷气息,风穿过狭窄的通道,发出呜呜的呼啸,如同冤魂的呜咽。
峡口最狭窄处,三十余骑人马如同冰冷的铁钉,牢牢楔死在那里。
一股混合着血腥煞气和铁锈味的冷酷肃杀之气,如同实质的寒流,弥漫在狭窄的峡谷中,压得人喘不过气。
队伍最前方,一匹格外雄壮的鬼面马上,端坐着一个身形异常魁梧的壮汉。他同样穿着铁翎重甲,但肩甲和胸甲上蚀刻着狰狞的狼头纹饰,昭示着其头领身份。他没有戴头盔,露出一张布满横肉、从左侧眉骨斜劈到右耳根、如同蜈蚣般扭曲恐怖的巨大刀疤的脸!正是“疤脸”雷豹!
他手中把玩着一柄沉重宽厚的九环鬼头刀,刀锋上暗红的血槽早已被陈年血痂浸润成深褐色。一双三角眼中没有丝毫情绪,只有一种猎人久等猎物不至的冷漠烦躁。
“头儿,那废物真的会来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雷豹身边,一个脸上带着刺青的铁翎卫小头目忍不住低声问道,“咱们守了大半天,连个鬼影都没见。会不会是那老东西胡说八道?或者那废物早从别的路溜了?”
雷豹眼皮都没抬,粗糙的手指摩挲着鬼头刀冰冷的刀环,发出单调沉闷的撞击声。“溜?”他声音嘶哑,如同砂砾摩擦,“林少爷说了,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那老狗脸上的刀罡是我亲自赏的,他逃命时慌不择路,只可能往这边钻!至于那姓楚的废物…”他嘴角咧开一丝残忍的笑意,牵扯着脸上的刀疤如同活物般蠕动,“他要是够聪明,就该找个老鼠洞躲起来舔舐伤口。可惜…丧家之犬,总是不甘心的。他会来的。”
他猛地抬眼,冰冷的三角眼望向峡谷入口处那片被阳光分割的、明暗交界的区域,如同毒蛇锁定猎物。“来了!”
所有铁翎卫瞬间绷紧了身体,战马不安地刨动着蹄子,浓烈的杀气骤然提升!一道道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齐齐射向峡谷入口处那片光影扭曲之地!
哒。
哒哒。
清晰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地从峡谷入口的阴暗处传来。
一道身影,如同从幽冥中走出,缓缓踏入那片破碎的光影里。
衣衫褴褛,遍布血污与尘土,却掩盖不住那股冰冷如万载玄冰、又炽热如地心熔岩的诡异气质。他手中提着一柄古朴沉重的暗红长剑,剑尖拖在碎石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正是楚烬!
他没有看那数十道锁定他的、充满杀意的冰冷目光,只是抬起头,望向峡谷上方那一线惨淡的天空,似乎在感受着空气中那无处不在的、针对他的杀意与残忍的“喜”气——林家即将大婚,扫除他这块绊脚石的“喜”气!
这股扭曲的“喜”,如同最好的薪柴,瞬间引燃了他识海中早已积蓄到极限的滔天怒焰!
“果然是你这不知死活的废物!”雷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浓烈的轻蔑与嗜血取代。他手中沉重的鬼头刀指向楚烬,狞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林少爷大婚在即,正好拿你这废物的狗头当份贺礼!给我剁了他!”
“杀!”
三十余名铁翎卫齐声暴喝,声浪在狭窄的峡谷中炸开,震得崖壁嗡嗡作响!浓烈的杀意彻底沸腾!前排十名铁翎卫猛地一夹马腹,鬼面马发出一声嘶鸣,带着沉重的铁蹄践踏声,如同钢铁洪流,朝着峡谷中央那道孤单的身影狂冲而去!马背上的骑士早已抽出腰间的雁翎刀,冰冷的刀锋撕裂空气,卷起道道惨白的寒光,组成一片死亡的刀网!
刀光如林!铁蹄如雷!狭窄的峡谷通道被彻底封死!避无可避!
面对这足以将寻常玄元境高手都绞成碎肉的冲锋,楚烬竟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不是单纯的火焰,那是…焚尽一切的不屈!是…弑杀苍天的怒焱!
“嗬…”
一声低沉如闷雷的嘶吼从楚烬胸腔中炸开!他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深处,竟有两簇粘稠如血、疯狂跳跃的火焰在燃烧!
他手中的劫烬剑,仿佛感受到了主人那焚尽诸天的意志,发出一声穿金裂石般的激昂剑鸣!剑身之上,不再是赤金色的火焰,而是爆发出一种深沉、暴虐、仿佛由亿万生灵愤怒之血凝练而成的——弑天怒炎!
轰!!!
楚烬双手握剑,朝着前方席卷而来的钢铁洪流,朝着这充斥着林家傲慢杀意的峡谷,朝着这片对他充满恶意的天地,用尽全身的力量,悍然斩下!
没有技巧!没有花哨!只有最纯粹、最狂暴的——
焚!世!之!怒!
“吼——!!!”
一声震碎山河的龙吟,陡然响彻断龙峡!
那粘稠如血的弑天怒炎,在脱离剑锋的瞬间,竟迎风暴涨!不再是火焰的形状,而是化作一条近乎凝实的、凶威滔天的血色炎龙!龙身粗壮如山峦,每一片鳞甲都由最炽热的怒焱凝结,龙首狰狞,巨口獠牙毕露,一双龙睛燃烧着焚尽万物的血色火焰!
血色炎龙咆哮着,带着毁灭一切的暴虐气息,悍然撞入那片钢铁洪流之中!
噗噗噗噗噗!
什么雁翎刀光!什么铁翎重甲!什么鬼面战马!在那焚毁一切的弑天怒炎面前,都如同烈阳下的冰雪,瞬间融化、汽化!
刀锋扭曲崩断!重甲如同纸糊般消融!战马连同背上的骑士,连惨嚎都未能发出一声,便在接触的瞬间被焚成一片虚无的青烟!仿佛从未存在过!
摧枯拉朽!势如破竹!
血色炎龙所过之处,只留下一条融化的、赤红岩浆流淌的死亡路径!空气被焚烧得剧烈扭曲,发出凄厉的嘶鸣!
“什…什么鬼东西?!”雷豹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被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取代!他身后那些原本准备跟着冲锋的铁翎卫,更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脸上血色褪尽,眼中只剩下那焚灭一切的恐怖炎龙!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铁翎卫的心神!那是面对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天威时,源自生命本能的战栗!
血色炎龙吞噬掉冲锋的前排十骑,余威不减,带着焚山煮海的狂暴气势,狠狠撞向后方挤在一起的铁翎卫方阵!
“结阵!玄元罡气!挡住它!”雷豹毕竟是玄元境高手,惊骇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凶性,全身爆发出浑厚的土黄色罡气,试图凝聚成盾墙抵挡!其他铁翎卫也下意识地爆发罡气,试图合力抵抗。
然而,在弑天怒炎面前,一切抵抗都显得如此可笑!
轰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
只有怒炎焚烧血肉、融化钢铁、蒸发生命的嗤嗤声不绝于耳!
仅仅两息!
峡谷中那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荡然无存!只剩下高温扭曲的空气,弥漫的焦臭味,以及地面上数十滩缓缓流淌、散发着诡异红光的人形岩浆痕迹!
三十五名淬骨境精锐铁翎卫,连同他们座下的鬼面马,连同他们冰冷的铁甲与兵刃…尽数化为乌有!尸骨无存!
唯有疤脸雷豹,凭借玄元境初期的浑厚罡气和手中那柄品质不凡的九环鬼头刀,勉强在怒炎爆发的边缘撑起了最后一层薄薄的护罩。但他半边身体连同那条狰狞的刀疤脸,已被恐怖的高温灼烧得焦黑碳化,左臂更是齐肩消失,伤口处一片诡异的琉璃状结晶!他如同破麻袋般被爆炸的冲击波狠狠砸在数十丈外的崖壁上,又重重摔落在地,仅剩下的一只眼睛死死盯着峡谷中央那道如同魔神般的身影,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彻骨的绝望!
“怪…怪物…”他喉咙里咯咯作响,涌出黑红的血沫。
楚烬缓缓放下劫烬剑。剑身上那粘稠的血色怒炎缓缓收敛,但剑脊深处,似乎多了一缕永不熄灭的猩红光芒。他大口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摇晃。这一击弑天怒炎,几乎抽干了他刚刚恢复的所有力量,连同识海中那血色怒纹都黯淡了许多。但一股前所未有的、掌控力量的暴虐快感,却在他心中疯狂滋长!他看着眼前这条被他亲手开辟出的、熔岩流淌的死亡之路,看着那如同死狗般瘫在角落的雷豹,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呃啊——!”雷豹仅剩的眼睛猛地瞪圆到了极限,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一股肉眼可见的、浓郁如墨、带着惊骇、绝望、痛苦等一切负面情绪的灰黑气流,被他眉心处疯狂涌出,丝丝缕缕被陆红衣指尖的暗紫气流牵引、压缩!
片刻之后,陆红衣收回手指。雷豹的头颅无力地歪向一边,气息彻底断绝,脸上凝固着无尽的恐惧。而她指尖,则悬浮着三颗龙眼大小、通体浑圆、如同最纯净黑曜石打磨而成、却又散发着丝丝缕缕冰冷悸动气息的珠子!珠子内部,仿佛有无数扭曲尖叫的细微面孔在翻滚挣扎!
陆红衣屈指一弹,三颗珠子轻巧地落入楚烬掌心。
“惧魄珠。”陆红衣清冷的声音如同寒泉流过碎石,“由最精纯的‘惊惧’本源煞气,混合了临死前最强烈的恐惧怨念凝练而成。”
楚烬皱眉看着这三颗邪异的珠子:“有何用?”
陆红衣的目光穿透斗笠,投向青林城方向那愈发浓烈的喜庆红光,声音带着一丝洞穿虚妄的冷意:
“你的‘故人’们,为了这场大宴,准备颇为丰盛。婚宴现场…以‘七曜锁灵玉’为基,布下了‘天煞化骨阵’。”她顿了顿,吐出的名字让楚烬心头一凛。“此阵凶险,专破护身罡元,蚀骨销魂。阵眼核心,需以‘九眼惧魔’本源惧煞为引,凝聚‘惧煞之眼’,方能启动杀伐之力。”
她指向楚烬掌心的三颗惧魄珠:“此珠内蕴精纯惧煞怨念,正好…可用来克制那‘惧煞之眼’!捏碎此珠,惧煞对冲,阵眼自溃三分!此为——”
“‘破眼’之物。”
婚宴有杀阵!天煞化骨阵!阵眼惧煞之眼!
林琅天!好一个风光大婚!好一个温柔陷阱!不仅要他的命,还要让他形神俱灭,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楚烬五指猛地收紧,三颗冰冷的惧魄珠深深嵌入掌心皮肉!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伴随着被彻底点燃的焚世怒焱,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撕裂!他眼中的血色火焰疯狂跳动,几乎要喷薄而出!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杀意与冰冷交织的时刻——
“少…少主!!”一个更加凄惶、带着无尽焦急和绝望的声音,猛地从峡谷入口方向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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